贡眉装作没听见他说的话，既来之则安之，自顾低头吃饭。
“我叫贺琛。”男人突然说，眼里亮亮的看着她。
贡眉抬眼，“哦！”了一声。对他刚才的不解释存着一丝不满，于是产生报复心理，故意问“抻面的抻？”
贺琛似乎没听出她狭促的意思，一本正经说，“珍宝的意思。王字旁的。”说道一半儿，突然嘶哈一声，眉头立刻紧蹙在一起。
贡眉以为他在反报复她，听他嘶哈，她抬起眼，冷静观看他能耍出什么把戏。
贺琛拇指摁在额头上使劲儿按压着，可丝毫没减轻痛苦，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中不再说话。
看他样子真的很痛苦，不像在装，贡眉忍不住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贺琛没说话，只是摆摆手，眼睛仍然闭着，眉头紧拧在一起。
贡眉立刻起身，将包厢里的大灯打开，空间一下明亮起来，她看着贺琛的脸。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知道他必定很痛苦。
“我们去医院。”她轻轻推他胳膊肘。
贺琛反手扣住她手背，不甚在意道，“没事，老毛病。”语气很急切，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
过了一会儿，疼痛减轻，他又跟正常人似的了，还给贡眉布菜。
本来跟一个陌生男人独处，贡眉就觉得不舒服，只不过故作平静罢了。半路贺琛又头疼，她更兴致缺缺了。
草草吃过饭，她终于问，“以前去医院检查过吗？”
贺琛点点头，“十年前骑马，从马背上摔下来。那之后，间断的头疼，只是最近几年，发作次数多了些。越是劳累或者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就更容易头疼。”
“医院怎么给你下诊断？”
“说是血管神经性头疼，都是糊弄小孩子的。”
贡眉仔细打量他几秒，“把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跟秦北的古铜色肌肤不一样，贺琛皮肤略白，手腕冰凉。
贡眉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还检查了他的舌苔，发现他舌质红，苔白，脉弦大关有力，不能肯定，只说，“晚上光线不好，舌苔也看不太好，不过根据你脉象判断，应该肝气阻滞，郁阻经脉所致。最好吃些平肝和胃，通络降逆的中药调理一下。”
“淤阻经络？”贺琛重复一遍。
“不是淤血的淤，是郁闷的郁。郁阻经络。”贡眉心里暗想，一般郁证女人较多，这个男人怎么也患上了呢。看样子，他也是香车宝马，出入风光的。也是，这个社会有钱有权的人也比普通百姓顾忌得更多，患上郁证也就难免了。
贡眉说完郁闷的郁，男人深深看了她好一会儿。
贡眉被看得有些发毛。
“你多大？”看她年纪轻轻的，这个诊断还真准了。以前，他不信西医，也不信中医，总觉得都是大夫信口胡诌。眼前这个女人却让他不得不信服。
贡眉也平静回看着他，寸土不让，“贺先生，女人的年龄跟收入一样，都是保密的，不知道？”说着站起身。
贺琛笑出声，也站起身，“唐突了，只是觉得你这把脉的手艺很到家。好奇而已。”
二人低低交谈着，就出了私房菜馆，贡眉要打车走。
“这附近没车。”贺琛说。
于是，贡眉坐着他的车子来到人流众多的主干道，到出租车乘降站，强迫贺琛停车。
下了车，给贺琛道了谢，就站在路边。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夜风更显凉爽，贡眉禁不住打个冷战抱起双臂。
贺琛也下车，从车里拎出自己的一件薄风衣，很自然地给贡眉披上。
贡眉想躲，还是没躲过。心里却对这个男人有些怪异的感觉。他们两个人才见面两次，就弄这么亲密的动作，还那么自然，让她吃不消。
有一辆出租车很快驶过来，贡眉回手把风衣推给贺琛，就钻进车里。
贺琛紧握住风衣，看着远去的出租车，摇头笑。
“老板，是不是跟着？”副驾驶上的年轻人问。他算是看明白了，琛少是对这女人感兴趣了。以前他可没见过琛少对哪个女人这么殷勤过。
贺琛一手托腮，想了想吩咐：“回家。”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况，她还答应下次给他好好诊断一下呢。话说回来，她诊断的还挺准，他也觉得，他是心理郁气太重，老觉得心烦肋涨，严重的时候还呕吐过。
这个女人真有些意思。就像一座蕴含丰富的金矿，吸引人想继续挖掘下去。
贡眉回到家，澜澜已经睡了。小姑娘白天玩得累了，李姨哄了一会儿就进入香甜梦乡。
次日一早，安澜就被贺琛派来的车子接走。
艾姥姥以前也给许多患者看病，因为患者病情严重，无法亲自前来，患者家属就派车来接，上门诊治。
这几年，艾姥姥身体不如从前，也不愿出诊，贡眉成长起来已经独当一面，艾姥姥就把出诊的事交给了她。所以，贡眉被接走，并未引起其他同事怀疑。
不想让艾姥姥担心，那日贺琛潜进诊所的事，贡眉都隐瞒下来。
今天，来接她的是司机和昨天的年轻人，年轻人毕恭毕敬唤她“贡大夫！”，弄得贡眉觉得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似的。
车子开出差不多四十多分钟，拐上漫山坡板油路。
路边灌木蓊蓊郁郁，修建得整整齐齐，蜿蜒着延伸到山顶看不见。板油路很宽敞，能容六辆车同行。越往高处，行人越稀少，仿佛在一瞬间天地就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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