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以往身体康健，可四月那会说病就病了，拖得几个月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说正常也正常，说蹊跷也蹊跷，但太医院的医薄上也没什么异常。
宋元清从小到大虽没怎么在成帝那儿感受过父爱，可有父亲跟没有父亲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那会瞧他收拾得齐齐整整的躺在棺柩里，他还没多大的感触，等到封了墓，才意识到真的是天人永别了。
宋元清躺在林月初的榻上睡了一个时辰便惊醒了来，身上衣裳叫汗水浸透。
目光胡乱的屋内扫视一圈，见林月初正坐在灯下看账本，这才觉得心中安定。
他拥被坐起来，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问道：“什么时辰了？”
现下已是初冬，屋内摆了炭盆还是冷得厉害。
林月初搓了搓手行过去：“已经戌时了。”
又道：“睡了会有没好点？”
宋元清又揉了两下额头，含糊的点头：“好多了。”
实际上睡了跟没睡一样，闭上眼便是梦，乱七八糟的梦了一堆，醒来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月初见他脸色还是不大好，便也不多问。
只道：“听白术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用饭，我熬了点粥，你多少用点。”
不等宋元清应下，她便披了斗篷去小厨房取了灶上温着的粥，又整了两碟酱菜。
折返回屋时宋元清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裳，见林月初进屋，忙接过食盒。
林月初顺势就把冻得冷冰冰的手，揣进他温热的掌中。
宋元清握了握，突然道：“若是没去讨伐北戎，咱们这会都已成亲了。”
林月初噗嗤一笑，也道：“你还记得这桩事呀，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哪里能忘，宋元清愧疚的看着林月初，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婚期本是定在五月了，可去了边境征战，婚期自是推迟了。
如今凯旋归来，可先帝新丧，嫁娶之事最快也要拖到明年了。
两人挨着桌子坐了，林月初把膳食端出来，又多点了盏灯，将屋内照得更亮堂。
宋元清依旧无甚胃口，但还是用了碗粥，吃了几口酱菜。
眼见天时不早了，眉头微不可觉的拧了拧，却如何都不想起身。
林月初不知他心头所想，随意的把碗筷一收，这才说起正经事来。
“封赏的事我已经晓得了，新帝对你颇有防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宋元清弯了弯唇，眉眼里就带了几分笑意，应道：“打算赶紧娶了媳妇回府，再生一窝崽子。”
要说宋元清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说不动心，那也是骗人的。
他离京前往边境征战之时，并没有想到成帝会这么快就仙逝，是以并没有布局夺位。
后头粮草缺失，他查到些事儿，心中有了盘算，知道成帝病危也没有去布这个局。
是以这个帝位才能顺顺利利的落到宋元信手中。
虽说对兄弟没什么感情，但宋元清对他们的了解还是有的。
除了嚣张跋扈的宋元业，不管是病恹恹的宋元德，还是书呆子宋元信，都没一个是善茬。
如今宋元信坐上帝位，他这个曾经被不少朝臣给予厚望的二哥，肯定会成眼中刺，就看他打算什么时候拔掉这根刺。
林月初就是那种听了荤话也不觉得羞恼，反而还能说个更荤的，闻言反问道：“你说的一窝，是几个？”
宋元清反被她闹得个大脸红，忙端正坐姿，一本正经道：“新帝登基，作为兄长应当助其左右，但我旧患复发，又在战场上添了新伤，实是无能为力。”
要不是林月初知道实情，听他这一番肺腑之言，也差点要当真的了。
当下呵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王爷越来越能装了。”
宋元清哈哈一笑，装是装了点，但意思也差不多。
没得几日宋元信这位新帝为了表现出兄友弟恭，指了个实差给宋元清。
宋元清在金銮殿上就是这么应的。
又道：“先皇重病之时，微臣身为儿子却远在边境，未能在榻前尽孝不说，就连先皇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实是心中愧疚难当。”
宋元信亦面露哀色，长长一叹：“父皇地下有知，能理解皇兄的。”
宋元清这演技跟着林月初被磨得炉火纯青，双膝一软便跪得结结实实。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道：“微臣实是心中难安，故而恳请前往皇陵守孝，也好为先皇做点什么。”
北戎被灭，他才从边境归来，若是派去守皇陵必然是不像话的。
宋元信虽巴不得这个二哥去守皇陵，最好是守上一辈子，可这些个话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
不仅不能露半点意思，还是诚恳的挽留。
一君一臣，虚与委蛇半天，谁也不能说服谁。
最后还是武平侯杜弘文站出来道：“既燃宴亲王有此孝心，也不当一口驳回，但宴亲王年轻有为，去守皇陵也未免大材小用。”
他道：“微臣倒是有一法，正好能全了宴亲王的孝心，也不耽误他为国效力。”
宋元信面露喜色，忙道：“侯爷只管说。”
杜弘文道：“先皇新丧，以日换月，国丧二十七天，宴亲王可在皇陵守上百日，以全一片孝心，待百日过后，亦不耽误办差。”
也就是说，守上百日，还是怎样就怎样。
宋元清心头琢磨一下，倒也觉得可行，便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向宋元信。
宋元信还能说什么，虽觉得百日少了些，可还是就这么允了。
这事儿林月初后来才晓得，以她所见，让宋元清为成帝去皇陵守孝，好像不大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便问：“你不会真是要去为了要去守皇陵，才去守皇陵吧。”
宋元清道：“守什么皇陵，我是准备去撬先帝棺材板的。”
林月初神色一肃，脑子转得飞快，问道：“先帝的棺材板里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先帝的棺材里藏没藏东西，宋元清是不晓得的，他此行是想查查成帝的死因。
他总觉得成帝的死因，当是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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