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学院正式开始招生了。
学院门外摆着长案板凳，金元满跟陆晚舟坐在那儿半天了。
围观的百姓不少，可真把孩子送来报名求学的，却没有。
因为他们都不相信，这世间还真有学院，不要书本费，不要纸墨笔砚，只用交一点束脩就能求学了。
而且这个束脩，一点都不贵，只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的，都能负担，没钱的还能用粮充数。
若是学生成绩好，学院还反过来给学生发钱。
一个胖婶目光十分警惕，扫得金元满和陆晚舟一眼，就与同行的妇人咬耳朵。
“我看这对男女，都不像读书人，还开学院，怕不是拐子吧，这要是把孩子拐走了……”
话都还没说完，但一想起那场景，胖婶就忍不住打个寒颤。
穷人的孩子虽不如富贵人家的精贵，但也是自己生，自己养大的，这要真被人拐走了，得多痛心。
这胖婶虽说得小声，可与她同行的妇人却是个粗嗓门的。
“可不是，据说这书院男娃女娃都收嘞，我都还没听说过哪个书院收女娃的，这肯定不是好人。”
又催促着胖婶：“走走走，咱们快走，这要是被坏人惦记了，可不得了。”
陆晚舟一心想做点什么，还没做成，就被人质疑成这样，不由得气得面颊通红。
站起来道：“女娃怎么了，女娃就不能读书识字了吗，读书识字不是为了让别人高看一眼，而是让自己高看自己，让自己做个明理的人。”
为了这书院，她一个郡主，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做，什么苦都能咬牙咽下。
为了节约成本，她自己一有空就抄誉课本，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都已有了茧子。
她从来都没抱怨过，甚至觉得很值得。
可到得这一刻却感到有些委屈。
“从前没有书院收姑娘家，不代表不可以收，或许很多人都想收女弟子，但就是被世俗所影响。”
陆晚舟眼眶中隐隐带泪，但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卑不亢。
金元满瞧着她模样，唇角勾起，带出两分欣慰的笑意来。
仿佛自家养的小白菜，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他站起身来，接过陆晚舟的话头，继续说起这读书的好处来，特别是姑娘家。
金元满是个商人出身，这几年帮着宋元清做事，天南地北的跑。
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先是从读书的好处说起，男子读书有什么用，女子读书又有什么用，还能惟妙惟肖的举例说明。
他说话风趣，讲的东西也不古板，又直白，围观的百姓也不急着走，就站在那儿听，偶尔还跟着笑两声。
说完了读书的好处，话头一转，便又是这书院的由来。
说起这书院，不由得就讲起益州那位地头蛇和谢元娘的事儿来。
谢元娘身世悲惨，但因识得几个字，有勇有谋。
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来指认坏人，并将偷偷收集的证据提交出来，给了恶贼最后一击。
又说起陆晚舟是大家闺秀出身，因为见证了谢元娘的坚韧，这才想起要创办个书院。
说起她最先只想创办个女子私塾，教小姑娘们读书习字。
做个坚韧有智慧的人，而不是被人欺负，却只能逆来顺受的。
后来瞧见有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为了识几个字，趴在私塾的围墙上偷听，被发现后摔断了腿。
这才又改变了只开办女子私塾的想法。
益州惩恶霸一事，当初也是林月初拿着赤雷令办的。
因着皇后这个名头，也因为赤雷令，传得很广，很多州府的百姓都听说过。
为求学摔断腿的孩子，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益州那事是有人晓得的。
顿时就有人道：“原来如此，那谢娘子，果真乃女中豪杰。”
此言一出，便有不少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金元满说得半真半假，但很有代入感，轻松的就带动了百姓的情绪。
有多少妇人就是因为出身不好，又没读书识字，嫁得就不好，还要受公婆相公的气；
又有多少男人，就是因为没识得几个字，一辈子只能干在地里刨食的活计，就算去打短工，也只能做体力活。
这些人已经成年，要读书要识字，已然拉不下老脸，但是他们还能寄希望到子女身上。
期望着子女们，能跳出他们走过的路。
不多时，方才那个还怀疑这书院兴许就是拐子的胖婶。
神情激奋道：“我，我要给我家儿子闺女报名。”
她激奋之余，还保留几分理智：“听说读书要花很多钱，你们这束脩收得不多，可真不是骗人的吧。”
又问：“不要书本费，不用只见准备笔墨纸砚？可是真是假？”
陆晚舟刚才被金元满委婉的夸赞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闻言便道：“当然是真，束脩交得不多，书本跟笔墨纸砚都是书院承担，我们书院当然不是骗人的，我们可是再官府立了档的。”
跟官府挂了勾，那胖婶顿时就放心了，这年头，谁不怕官府？
谁要是拿着官府的名头来行骗，保管判他个秋后问斩。
那胖婶家里虽算不得很富裕，但两个孩子的束脩钱还算出得起。
挤到前头，把儿子女儿名字一报，掉转头就回家拿钱了。
这一来一去的功夫，还没得一刻钟。
一儿一女就跟在身后，跑得气喘吁吁，可皆是小脸红红，双眼发光。
胖婶财大气粗，一下给两个孩子都交了束脩。
她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不少人家也按捺不住，陆续的也不少人开始排队报名。
跟着胖婶一道，嗓音特别大的妇人还有些下不来台。
见胖婶给两孩子都报了名，顿时道：“你傻呀，姑娘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花钱在她身上，还不如花钱在儿子身上。”
胖婶的女儿就站在一旁，听见这话，身子都僵了，生怕她娘真听了别人的话。
慧儿和小怡宁手牵手的走出来，正儿八经的将启蒙的三字经送到胖婶女儿手里。
小怡宁笑弯了眼：“这书本是我姑姑亲手抄誉的，姐姐加油。”
那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捧着书册，红着脸看着自己的娘：“娘，我真的很想读书。”
胖婶钱都交出去了，也容不得自己反口，就算念头有点儿动摇了。
但还硬气道：“读，你要是读得好，还能给娘挣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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