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阔的海面上，翻涌的海浪渐渐平息，傅淮希迅速抽离，牢牢掌控着她后脑勺的手也重新回落到她的腰肢上。
仿佛一切的出格与放纵都未曾发生过。
眼看着方从缘从睫毛微颤到眼眸半张，好半晌后才清醒过来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措。傅淮希僵着俊脸虚咳了一声，“你还好吧？”
刻意低沉下来的嗓音，却夹带了几分不自知的沙哑。
方从缘闻言，这才如梦初醒般淡淡抬起头来，眼里还残留着些许懵懂，些许欢欣，和一种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庆幸，所有复杂的情绪顷刻间尽收傅淮希的眼底。
“谢谢你。”她轻言细语，笑中带泪。
揽住她腰肢的手掌僵了一下，在她能清醒的意识到之前，傅淮希微皱眉不露痕迹地将手挪开了一点，两人原本呈现出一种亲密依偎姿势的身躯也瞬间空出了一道缝隙。
方从缘似乎是这时候才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妥，她先是蹙眉，满含疑惑的双眸偷偷在傅淮希俊朗的面容上晃悠了一圈，在看到对方板着一张扑克脸，坦然自若的好像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不轨的事情后，她才释然的松了一大口气。
下一刻，脸上的疑惑就切换成了抱歉。
方从缘牵起唇角，很是腼腆的抬头冲他笑了笑，“傅三哥，这次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估计就没命了。”
四目相对，成熟与天真。
傅淮希黝黑的瞳孔蓦地一缩，脑海深处那些隐晦的念头在这样的相视一望下几乎无所遁形。
他飞快地别过眼，甩头的姿势太过突然，额上湿透的黑发湿哒哒的耷拉下来，平添几抹狼狈。
方从缘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动容，嘴角的微笑越发纯美，“刚刚我是真的以为自己没救了……”
她嘘了一口气，仿佛是无意识地揪紧了他T恤的下摆。
傅淮希的嘴角蠕动了一下，想出言提醒她，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皱紧眉头问她，“你难道不会游泳吗？”
一种焦急万分的家长责备不懂事的孩子的口气，严厉中又透着显而易见的担心。
方从缘微诧，拧眉看向他，小声辩解道，“是刚刚的浪太大了，我一时没站稳所以才被浪打翻了……谁想得到我刚一掉进海里边脚就开始抽筋，我越是着急它越抽得厉害，到了后边不管我怎么使劲儿就是浮不上来……”
她说到后边声音越来越小，仿佛陷入了一种对自我的厌弃与否定中。
也许是死里逃生的后怕，一行清泪不自觉间又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这时候，无论是她身后不断掠过的海浪，抑或是近处碧蓝色的海水，都仿佛同她身上浅蓝色的冲浪服相融合了，目之所及处只剩下她白净而纯美的面庞。
时间的钟摆大约也会贪恋她此刻的容颜，不然为什么心跳的频率都慢下来了。
傅淮希的呼吸不由得滞住了。
直到阵雨来袭，铺天盖地。
他松开了揽住方从缘的手，“现在你的脚没有在抽筋了吧？”
“……没有了。”
“那你自己能游回去吗？”脸上的异样褪去，他又恢复成以往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
方从缘微怔了片刻，浅笑着点头，“能。”
话说完，她张开双臂，摆出划水的姿势，傅淮希顺势放开她，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向着海岸边游去。
她的动作有点笨拙。
傅淮希拧眉，叹了一口气，“你自己在前边游，我在你后边看着，慢点也没关系，注意点别让你的脚又抽筋了。”
方从缘点头连连，柔美的下颌不时磕在海面上，激起一小串浪花。
大腿上擦破了血肉的地方在咸度极高的海水中不断地摩擦，身体上帮助结痂的血珠才刚刚分泌又很快被海水冲洗，这种来来回回的疼痛足以钻心。
方从缘的眉头几乎都皱成了“川”字。
因为傅淮希在后面跟着，也瞧不见她的面容，方从缘便放任自己的面部表情走向狰狞、扭曲，试图通过这样的挣扎来稍微缓解一点疼痛。
她前行的速度因为腿部的剧痛而变得异常缓慢，可是看在傅淮希的眼中，更像是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人全身脱力后的表现，他也不出言催促，只是耐心极佳的慢慢跟在她的后面。
以防她再出什么意外。
许是在逃避着什么，傅淮希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落在方从缘的身上。
雨势渐渐大了，瓢泼不止。
距离岸边不过六七百米远的距离，方从缘硬生生游了四十多分钟才慢慢靠岸，这时候的海水正好蔓延在膝上寸余。
浮在腥咸海水中的双腿终于一步一步地踩上了海滩上的硬砂石，方从缘顿时舒了一口气。虽然这样站立着还是很痛，但比起刚才费力游泳时那种钻心的剧痛却要好太多了。
此时的她甚至还有心思暗嘲，大约美人鱼上岸时的疼痛也不过如此了。
海上的风雨扑打而来，分明是湿而重的，方从缘却恍惚感到了一股干涩，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长山镇的隆冬，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的瞬间。
她禁不住张开嘴，浅尝着雨的味道，苦的，涩的。
和记忆中雪的味道全然不一样。
她蓦地醒了神，回头望向身后数十米远处，试图逃避现实的某人，静静地等候着他抬头的一刹那，预谋已久般粲然一笑，而后栽倒在数尺深的海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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