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笙潇陪着顾澜一起去的医院，顾澜一路上都很安静, 楚笙潇问她什么, 她就说什么，乖巧十足, 平静的面容和刚刚那一瞬崩溃的她, 好似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太安静了, 楚笙潇总觉得害怕。
有时候哭一顿反而会好一些，痛苦与难受会随着这场哭泣而逐渐消失, 可顾澜没有反应，她将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埋在了心底, 不知道哪天整个人也就不行了。
“澜澜，我会一直在的，你别害怕。”
顾澜低下头, 看着楚笙潇放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 她眼睫毛微颤，然后抬起了头，冲着楚笙潇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说：“我没事。”
眼睛很干，没有任何想要哭的感觉。
她早就知道有一天爷爷会离开她的身边, 只是人总是会抱着莫名其妙的幻想, 觉得那个有一天会晚一点，晚一点到来。
以至于在发生时, 会突然觉得天塌了。
可抬头往上看, 天没有塌, 塌的只是她的世界。
她们到了医院，舒庭在太平间等着她们，舒庭去办理后续手续，顾澜进了太平间，楚笙潇看着她走到了放着顾老爷子尸身的那里，顾澜什么都没有动，她就静静地看着上面贴着的名字。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楚笙潇看见她的手都在抖。
“澜澜，对不起。”楚笙潇走到她的面前，和她道着歉。
顾澜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摇摇头说：“没关系，我原谅笙潇姐。”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遵从了爷爷的吩咐，从这件事上来说，楚笙潇并没有什么错，她只是遵循了爷爷的遗愿。
她没有违背爷爷的意志，她是个守承诺的人。
所以顾澜没有见到爷爷。
只能怪爷爷，不能怪任何人。
爷爷先不要了她。
爷爷丢下了顾澜。
爷爷是个坏人。
“笙潇姐。”顾澜轻喊着楚笙潇的名字，楚笙潇握住她的手，手心里抓着的那只手冰凉凉的，楚笙潇觉得有些冷。
“我在。”
“爷爷为什么不要我了？”
先生，为什么不要苏起了？
“爷爷没有不要澜澜，爷爷只是累了，他没法再照顾澜澜了，澜澜让爷爷休息好不好？”
苏起看着那具被白布遮掩的尸体，出了神。
爷爷没有不要顾澜。
那先生呢？
爷爷是没法抵抗人的生老病死，那先生呢？
为什么先生就能这么残忍地丢下苏起？为什么先生不等苏起？为什么先生甘愿离苏起而去呢？
苏起有很多很多的为什么想要问，可她找不到答案，她也不敢找。
苏起反手抓住楚笙潇的手，身体颤抖的厉害。
她害怕地说不出任何话来，楚笙潇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让她能够冷静下来。
所有情绪都散去时，苏起仰起头，看着一脸沉默的楚笙潇，她抿了下唇，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混乱的思绪在她的脑子里飞散，她闭上眼，抓着楚笙潇的衣袖，轻轻地说：“笙潇姐，我想出去。”
“好，我们出去。”留在耳边的是对方的温柔话语。
苏起跟在楚笙潇的身后，出了太平间。
她沉默地坐在一边的座椅上，楚笙潇蹲下身，从下往上看她，她抬起手，摸摸顾澜的脑袋，见顾澜一双手颤抖的厉害，楚笙潇伸手把她的双手给握住。
顾澜的手心冰凉凉的，在这夏天，摸着其实还挺舒服的，楚笙潇留念这样的温度，但是想到顾澜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楚笙潇的心就往下沉了些，要安慰人的方法其实很多，可唯独这样的难过她没法安慰。
每个人对于安慰的点不一样，有些话对于有些人来说很少用，可有些话在别人耳中听来却刺耳的很。
楚笙潇摸了下顾澜的脸，从她和顾澜碰面起，从顾澜接到那通电话起，她就没看到这个小姑娘哭过，她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摆露在最外面的是人最为冷漠的梳理，以及乖巧。
楚笙潇有些心疼，这种一直没反应的人，真的会把自己给憋疯。
楚笙潇轻声哄着：“不怕，不怕，我陪着你好不好？”
“……好。”顾澜的声音轻颤，她轻轻点了点头。
就像是在海中失去了浮木的人突然遇到了来救援的船只，楚笙潇陪伴着顾澜，给她所想要的安全感，所失去的安全感。
楚笙潇梳理着顾澜有些凌乱的发丝，她踮起脚，双手捧住了顾澜的脸，她将额头贴了上去，距离太近了让顾澜有些怔愣，她看着楚笙潇的双眼，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澜澜。”
人很近，声音也很近。
楚笙潇喊着她的名字，尾音总是拖长了几分，像是呢喃。顾澜不禁喊着：“笙潇姐？”
她笑了起来，松开手，退开了些，“没事，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嗯。”
之后几天，顾家变得热闹了起来，原本只有爷孙两人的大宅子有许多人出入，得到顾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后，最先赶来的是顾澜母亲那边的人，这些年来，顾澜一直被爷爷看管着，从来没有单独接触过他们。
每年也就只有在大年初二时，顾澜才会见到他们，其他时候，顾澜都会被顾老爷子喊出去，而他们上门时，见到的只会是顾老爷子。
那边的人这几年来一直想把顾澜接过去，顾老爷子不愿意。
母亲那边的人也不算坏，顾澜的外公外婆一直都很惦记着她，小时候她刚失去父母的时候，确实经常见到他们，她也曾经去过C城，在那里待了半年多，后来被顾老爷子接回来后就再也没和那边的人接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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