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把纸翻到反面：
经过客观冷静的分析，我觉得自己竟然以这样卑微的方式下跪，真的是难以置信。但挫败的性欲在精神上寻求到了性高潮……如果我能和克莱尔发生关系，哪怕只是摸一下她的乳房……
还有几页，包括未完成的颂歌《当听到他心爱之人的撒尿声》的第一节，但他已没有那份闲心去读了。于是他把纸折好，放进口袋里。
“对吗？”马洛里太太说。
“我真不知该说什么，马洛里太太。”
马克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解释。如果他真的曾把这些付诸实践，那他或许会向马洛里太太澄清一下。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而且马克知道她喜欢他。他可以解释说，这是很久以前写的，当时的他和现在的他判若两人。他甚至可以向她展示自己参加学生十字社团时的日记（讽刺的是，他曾经那么讨厌这篇日记），以展示他改变心意的真诚。但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任何解释都必然会证明他对克莱尔是真心实意的。上帝，这是什么情况呀！
最后，他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而且没给自己重新考虑的机会就执行了这一决定。
“马洛里太太，我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马洛里太太有些难以置信。
“我对你太失望了，马克。”
“让您失望了，我很抱歉，所以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今晚我就离开。”
“离开？今晚？”马洛里太太似乎吓坏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是的，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我认为继续交谈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马克！”
马克停下脚步。
“我不该看那张纸——”
马克看着她那不安的眼睛，知道她开始明白这次行为的后果了。
“你说过那只是一次偶然。”马克温和地说。
“是——不过——”
“不用担心克莱尔，马洛里太太。今天下午我们已经分手了。”
“哦！”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这令马克感到痛苦，但是他继续艰难地说道：
“马洛里太太，你最好不要告诉克莱尔我为什么离开。”
马洛里太太伤心地看着马克。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马克。”
克莱尔来到教堂时，吉卜林神父正站在前院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克莱尔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啊，克莱尔！我刚一祷告你就出现了。你愿意见证一场婚礼吗？不会花很长时间的。”
“没问题，神父。”
克莱尔有些不知所措，但此刻的她心乱如麻，也无暇顾及这么多了。被恋人抛弃，几乎被车撞，身无分文，还要见证一场陌生人的婚礼——那又怎样呢？不就是一天的地狱吗？马洛里家的人可以承受。
“我为这对夫妇感到难过。”吉卜林神父一边领着她往教堂走，一边私下里跟她说，“女孩是一个弃儿，男孩的亲人都反对这桩婚事，因此没有客人。男孩的姑姑和叔叔本来已经答应当证婚人的，可在最后一刻被男孩的母亲劝阻了，但他俩依然坚持举行婚礼。更糟糕的是，男孩是一个非天主教徒。他们没有钱，而且男孩还在当兵。我不记得以前在教堂见过他们，但我希望他们做的是对的。不过，我无法帮助他们。他们都超过二十一岁了，他也在所有文件上都签了字。”
克莱尔小声含糊地回答着他的话。
不管天气如何，永援圣母堂永远是一座让人不舒适的教堂，那天下午也是如此：里面既阴暗又闷热，两旁高大的建筑遮住了光线，低矮的天花板和紧闭的窗户密不透风。
在入口处，克莱尔自然大方地接受了圣水。然而，即使是洒到前额的圣水也是热乎乎的。在教堂后面，学校的看门人达菲夫人正跪着祷告。前面的靠背长凳上，一对有情人正在等着婚礼。吉卜林神父去圣器室换衣服，路过他俩时弯腰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转过身，看了看克莱尔。克莱尔朝他俩笑了笑，那个女孩对她也回以微笑，男孩却看起来很严肃，也很紧张。以这种方式结婚真是太糟糕了。那个女孩——叫她新娘似乎有些讽刺——穿着一件便宜的淡紫色衣服，看起来很僵硬，一看就知道是刚买的。男孩穿着一件粗糙的制服，显得有些别扭。他的头发剪得很短，脖子红肿，有的地方甚至擦破了皮，长疖子的地方贴着膏药。女孩跪着，男孩则双手放在膝盖上麻木地坐着。
吉卜林神父带着一个身材矮小、满心好奇的助手从圣器室走了出来，示意所有人都到圣坛的围栏处。看到达菲夫人，克莱尔内心涌起一丝恐惧，原来她和自己一样也是证婚人。达菲夫人穿着毛毡拖鞋，慢慢地走到祭坛前，站到克莱尔身旁。她嘴唇紧闭，满脸阴沉——在教堂里或在牧师面前，她总是这副面孔。
结婚仪式简单无趣。克莱尔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自己的婚礼：礼堂的钟声响起，周围布满鲜花和闪闪发光的蜡烛，教堂的靠背长凳上坐满了面带微笑窃窃私语的宾客，她穿着长长的洁白婚纱，挽着父亲的胳膊，迈着小碎步，沿着走廊缓缓走向穿着晨礼服、面带微笑、英俊帅气的马克。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呢，除了这一简陋的仪式，就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了，这让克莱尔心生同情。可是转瞬她又想到了自己那无望的梦想。不幸的人不止她一个，不是吗？
注释：
[1]一种在英国流行的酱料，主要使用啤酒酿造过程中最后沉淀堆积的酵母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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