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
宁堪看到那匹战马踢人的动作，终于笃定：
“你是我的话不多！”
他再是一声大吼，声音如同雷鸣，把周遭的人吼得耳朵轰响，眼前发白，半晌都没缓过来。
“话不多——快过来！”
宁堪口头那么喊着，人却比马还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管不顾的一把搂住马脖子，埋头就蹭马鬃。
没心没肺惯了的他竟然百感交集，连声感慨：
“话不多，原来你真的没事。话不多，你有没有想我，我可想死你了。话不多……”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扯掉马身上那些华丽的点缀，这才彻底看清了它的模样。
姚说易等人则是张口结舌，半晌缓不过劲儿来。
宁堪那边厢已经发展到人马两尽欢的地步，蜀地王哪还看不出来这马真正的主人是谁？他当即冷笑一声：“都愣着干嘛？都杀了——连人带马给我一起杀了！”
心很大的宁堪登时想起来自己还在阵前，旁边还有个姚说易，再顾不上跟爱马互诉衷肠，飞快地翻身上马。
“话不多——走！”
大约是这个“走”字让姚说易冷静骤然恢复，终于下了一道像样的王令。
“矛阵上前！”
“是！”
“开！”
“开开开！”
一连两道命令，奇特的阵法当即如同涟漪般四散开来。
“无论人还是马，都别放过！”
“是！”
姚说易的兵阵应声瞬时成形，将宁堪四面八方的所有退路封死。
眨眼之间，情势急转直下。
宁堪环视四周，竟然都是锐利的矛头，没有留下一丝破绽。
跟来时不同，无畏与勇武在跟话不多重逢的刹那就已告馨，他的心底十分忐忑。
一刹之间，他竟然觉得自己可以死，可话不多不能死。
一丝微不足道的动摇，竟然转眼让他惊慌起来。
他的二哥说过：“一人成阵”是一往无前的打法，只要他退缩了，那就失去了可以脱身的唯一一条退路。
他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兄姐的金印之争，只想尽快完成张杞辰吩咐的事，以此换到虎符，带兵去救兄姐。
的确是想拼着不顾生死来一场豪赌。
没想到关键时刻失而复得了爱马，竟能让他变得瞻前顾后。
这当真是为马而失前蹄了。
宁堪唾弃自己的时候，姚说易已经下令解决他。
“矛阵！”
“出！”
“合！”
“合合合！”
四面八方的锐利长矛当即向宁堪收拢。
宁堪骤然惊醒，慌张的以乾坤鞭撑地，直接自马背上跃起，以近乎可笑的、试图牺牲自己的方式，打算去给一匹马开出一条出逃之路。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落后姚说易百丈，又被纷乱蜀地众挡在外的某人终于赶到。
“都住手！”
他的命令竟然高过了姚说易的王令，让蜀地众暂时止住了动作。
宁堪听到那人的声音，面上难掩大愕，在矛尖上借力回到话不多背上，反身望向声音来的彼端。
“他既然自称来使，就请听他一言，而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来人未着华服，却与声音一样，皆是让宁堪无比熟稔的天成贵气。
杜宇？
杜宇！
杜宇为什么会在这里？
等等，杜宇腰上佩着玄赤旋……那不就是“通体漆黑的长剑”吗？
那他就是姚说易身边很能说得上话的那位谋士？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跑到那只狐狸的帐下？
宁堪在自己脑海里的疑惑脱口而出以前，暗中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他与杜宇隔空对望一眼，相互瞳孔都是一缩，皆是难以置信，接着又十分默契的并未拆穿彼此相识之事，甚至没有叫出彼此的名讳。
要按姚说易以往的精明，现在必定不会错过这片刻的古怪。奈何他刚从马上摔落，摔了个头昏眼花。而后又要强忍怒意，才能指挥矛阵拿下宁堪，着实无暇顾及宁堪与杜宇相隔十余丈不过对视过半舜的两道视线。
杜宇这一年来不止要想方设法得到姚说易的信任、殚精竭虑的为蜀地百姓谋福还要面对朝中宵小派来的刺客……可想而知，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暇余面面俱到，只能苟且在蜀地安心做他的首席谋士。
这不止是忠君与否的问题，而是与其做出会遭到本来疑心病就重的姚说易的怀疑并连累连累月羲苑还是沁园，还不如端足“君子慎独”的架子，让姚说易拿捏不到任何把柄。
“杜先生来了。”
蜀地众人见来者是杜宇，当即停下围攻宁堪的矛阵，并陷入了杀与不杀的犹疑之中。
姚说易见状更怒，叱道：“反了你们！”
“王，”众人纷纷请王令，“这……我们到底杀还是……？”
姚说易怒斥：“当真反了你们！”
近来每有杜宇在场，姚说易的王令就经常行不下去。
眼前再度如此，简直叫他气不打一处来。
姚说易怒指杜宇，再指周遭，怒叱：
“我怎不知我蜀地的王座何时改姓杜了？”
这话当真不能接茬，蜀地众人皆不敢出声。
其实并非蜀地众人有意违背王令，而是姚说易这人一贯下令反复无常，方才又被宁堪一番“攻心之计”，惹得他们心下愈发混乱，尤其面对杜宇，平时就经常前一刻要杀他，后一刻却又惜才留下他。
以往不是没有迁怒传令者和行令者的时候，结果当然是让那些人也一同给人陪了葬。
幸而到了杜宇这里，要是某几次改令的人去得晚了，杜宇就直接拔剑还了手，都不用刀下留人，就自己保全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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