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看着宁圩,道:“有些事情我与你早已心知肚明。”
既然宁家这一辈人才辈出,夺印之战就是再所难免之事。
宁远从小就看透这些,宁圩亦是如此。
宁圩藏得极深,她却不能规避。
因为她不想死在跟自己同姓亲人手中,亦不想杀了他们。
她少时质疑过家规、唾弃过帅印,最后她选择一肩挑起。可她依旧顾忌他们,想选一条更能避免兵戈之道。他们则逼着她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的此刻。
“我并非不顾念手足情谊之人。”宁远说。
否则她也不会给宁圩留那么多手反攻的机会,也不会在风波初现时选了一出虚假的“婚事”,打算先看他们如何应对从而再做决定。
就宁圩来说,只要他愿意改姓宇,她就只会让宇烠等人在牢狱中等死,不用与兄弟同室操戈——这是上上之策。否则,她也不会等到宁圴把专门针对她的阵都布好了才出手,釜底抽薪是她一开始就准备好的上策。
中策则是眼前此番。
宁圩不懂她数息地沉默里暗藏的那些顾虑,只是反问道:“你看,你我皆心知肚明。你不愿意放手,你不愿意改姓。连你尚且如此,我又岂会愿意?”
宁远叹气:“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我都说得如此明白了,你竟然还是不懂。”
宁圩不会肩负这些重担,这是天性所致。恰如偶尔她试图把此番开天内乱之责尽数推卸给宁圩,试图说服自己是宁圩选了兄弟阋墙这条血腥之路……
偶尔,她的确想竭尽所能想把自己摘出去,宣称自己不过是不想让位给一个在她看来根本不够“贤”的人,却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就毫不留情的将它掐灭。
宁圩的心够狠,却不够义;宁圴的心够狠,却不够仁……她对他们如此了解,恰如她对自己的了解。
她的心不够狠。
这是她始终心知肚明的、自己作为执帅印者最大的弱点。
“你还要浪费多少时间继续这些废话?”宁圩问。
“是啊,不过是些废话罢了。”宁远轻叹。
反正宁圩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她又何必继续与他浪费口舌?
将相合与兄友弟恭一样,对她而言都太难促成了。她偶见的优柔与犹疑对宁圩等人早就是种变相的纵容,否则下方战场里天帝兵们不会有此等混战与死伤。
“长姐如母,也怪我没把你教导好。”宁远说,“我的好弟弟,这应当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了,姑且再教你三件事——”
她垂目再度扫一眼下方的硝烟与厮杀,道:
“其一、此番战事全部骂名该由你我共同来背,也只能由你我一同来背。”
“其二、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其三、帅印根本就不在我手中,你夺不走的。”
“你!”
宁圩如同受到无与伦比的侮辱,他根本不屑与宁远废话。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鬼话,从而被动摇?”他道:“究竟鹿死谁手,还要战过才知晓!”
“好吧。”宁远道,“既然如此——”
她暗中示下己方脱离纠缠的战斗,让战雉队变化出早已准备好的阵型。
宁圩同样迅速变阵,准备要应付这场夜幕下的空战。
双方同时单臂扬起,亦几乎在同时挥下。
“出阵!”
“迎敌!”
“是!”
“杀!”
……
夜幕下的高空中,如两片黑云的战雉群陡然向对方冲去。
厮杀的怒吼与神鸟的悲鸣交织在一起,粘稠的鲜似雨滴般落向地面。
地上,东山影神壁至影开门之间。
獠马背上的宁坛从自己怀里取出那枚元帅印。
它通体赤红,由金线绘出的两环交叠的新月,旁边环绕着同样的金绘六灵神图腾。
宁坛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金线纹路,心下暗叹了一口气。
“两门……不,三门一水……么?”他低声自语道,“如今帅印在我手中,地利的三门一水也在我手中,四十万大军的人和亦是不弱……我这算是渔翁得利了?”
“神鸟背羽上、悬于空中的短兵相接,究竟是怎样一出胜负?”
宁圩记得自己幼时曾如此问过宁远。
宁远告诉他的答案简单得超乎寻常。
她说:“靠眼力。”
平原战场上开天宁家独有的“眼力”,能让他们一眼知晓对方有多少人马。
至于战雉背上,看到的却另外一番风景。
什么眼力?跟平原战场上一眼的眼力吗?还是二者有决定性的不同?
宁圩当时还想问很多很多,可是宁远已经是准元帅了,忙碌程度远非他所能想象,自然没有等到他问出声就被父母带走。
十余载后的今夜,空中的月色逐渐西移,天将破晓。
宁远双目如炬,已将手持无名铁长弓无数次拉满,方才她又朝宁圩放出一套连矢,结果当然亦如她所料。
宁圩或闪或挡下将近九成攻击,仅有一箭擦中他的额角,这便是他与宁远的这一分擦差距。
双方天黑接战,天亮方才到交兵不分彼此的程度,只因为夜色限制了战雉和骑师的眼睛,就连空中的阵法也只能是事倍功半。
而能改变战局的关键人物,却被彼此绊住了对方的手脚。
自双方战雉队接战刹那,宁远就一直盯着宁圩,但凡他打算动作,宁远便是毫不留情数箭齐发,让宁圩只能忙于闪避,根本无法率领自己的麾下与宁远的麾下交手。而与宁坛相比,宁圩在正面战场上虽然始终略逊一筹,却能维持在刚好能拖住宁远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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