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直系领导联系不上，特处成了一盘散沙，陶琤纵然有些想法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单兵作战状态。
“我能怎么看，”陶琤头疼道，“进行到现在顺理成章似的，也没什么反对的声音，都像默许了……”
叮咚一声响，方骁挠挠头，纳闷这铃声有些熟悉，又猛然想起自己出任务时照顾偏僻小镇穷苦客栈老板的人设淘了个按键手机，铃音都只能用自带的那种。他到楚喻这边接收文件时摸了那老旧手机出来，顺手就垫屁股底下塞沙发缝了。
方骁尬笑两声，照着记忆从沙发底下把那老款手机给拔了出来，说：“我都给忘了，以前的手机就是续航能力强，还有电呢……”点开了看新消息，惊道：“三方开始合作了。”
陶琤也收着了，市政府官方消息，下发至每个人通讯手机上，大意有两层，一是为了安全保证，城东的普通人会在隔离下接受神雨的洗礼，其二成功体强制在警务司的安排下参与。
唐圆也凑过来瞧，她眨眨眼，读的不是很明白。
“唐圆还没手机呢？”方骁一抬头，看见唐圆这副稀奇的样子心想之前是过的什么日子，连个手机都没有一个，主动道，“我叫楚喻回来的时候带一个给你玩吧。”
“楚喻还回来？”
陶琤以为昨晚楚喻特地赶回是为了避免电话里说不通，才从警务司的事务里抽身。
“嗨没事，他就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找到机会就开溜，”方骁不以为意，“他这个人没追求着呢，啥都行……”
方骁在陶琤平静的目光下渐渐小了声音。
“他要是还为警务司做事，就尽心。”陶琤静静道，声色不怎么严厉，方骁却下意识精神紧绷起来，活似自己挨训。
陶琤顿了顿，还是打算说清楚：“你也是，是否参与进来得想好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方骁急着想争辩几句，就听陶琤说了句：“真想好了，至少认真和父母道个别，让他们知道不是逞一时之气，而是真正下了决心。”不禁面上露出两分讪讪之色。
“我知道的啊，”方骁努力绷出个笑，道，“陶姐你这么严肃干嘛，吓死个人。外面被管制了，外卖进不来，不过我偷偷叫我家阿姨熬了锅粥，等会儿我回去把锅抱过来当早饭。”
虽说现在都不饿，听说也不用再进食了，但到点儿了不吃东西，就觉得空落落的差点什么。
陶琤无言地看了一会儿方骁，点点头，方骁如蒙大赦赶紧蹿了出去。
“唐圆不是一直说饿吗？”陶琤的声音柔和下来，“等会儿喝点粥。”
唐圆听到有东西吃眼睛噌地发亮，使劲点点头。
“怎么感觉你老饿呢？”陶琤顺手揉了把唐圆头发，随口问道。
唐圆一愣，眼中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慌乱。
Ⅰ级实验在没有开发完全的阶段时，勉强存活下来的人有伴生着形形色色的后遗症，能把人逼疯的饥饿感，无穷无尽的暴虐情绪，撞钟般回响的耳鸣……
唐圆运气好，捞了个最轻的，尽管这样也没有多好受。最难捱的时候瞧着实验舱的金属材质眼睛发花，甚至想用指甲抠挖一块下来啃食入腹，满足那铺天盖涌来的饥饿感。
那时候指甲得到了初步强化，但在特殊金属面前依旧断得不成样子，十指浸着黏稠腥红，在银白色的壁面留下血淋淋的痕迹，却不能奈何金属分毫。
恍惚间，唐圆的视线向玻璃的那面看去，目光所及数个耸立的实验舱，曾经熟悉的人面目狰狞，嘴巴开开合合似在说些什么，但实验舱隔绝了一切声音，把所有不堪的、绝望的、窒息的动静禁锢在方寸之间，连同着逐渐失去活力的生命。
两个白大褂突然站在了面前，挡住了视线。
其中一个人嘴巴微动了动。
唐圆瞬间识别了出来，那是她看过无数次实验后又听过无数次的一句冰冷裁决：“失败了——”
她踉跄地扑在玻璃上，舱外的人似乎是习惯了，不受丝毫影响，用着不带任何温度的眼光打量她。
我没有失败——我是成功体，我必须是成功体。
唐圆神智不清想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必须要见的人。
绝对，保持清醒。
“唐圆？”陶琤瞧见唐圆站在那儿，眼神涣散，脸色苍白冒着虚汗，不由心惊问，“这是怎么了？回神！”
一声厉喝把唐圆吓了个哆嗦，猛地从回忆中抽了出来，嗫嚅了两下嘴唇，却浑身颤抖着没说出话来。
“坐下喝点水冷静下。”陶琤不由分说半揽着唐圆的肩朝餐桌方向走，把人安置好了椅子上，想转身去厨房倒杯热水出来，手腕却被凉得不似正常人温度的手紧紧攥住，带着不由拒绝的意味。
陶琤回望看去，微微一怔。
唐圆用那双闪着沉沉痛苦和希冀微光的黑眸看着陶琤，嘴唇颤抖，低声喃喃着什么。
似风一般，无声无息吹散在空中，却被陶琤捕捉到了。
她说的是：不要离开我——
陶琤猛地心悸了下，整颗心脏被浓稠汁液般的莫名情绪包裹得严实，喘不过气来。
唐圆却霍然转醒，像被烫到似的迅速收回了手，惨白的脸色上勉强挤出个笑，说：“因为小时候被饿过吧？其实我也不是饿，就是馋，老想吃点什么……”
遇到陶陶后，就像是世界忽然完整变得光鲜亮丽起来，觉得自己换了件衣服也仿佛真的成了正常人，开始贪心，往日里压住的不该有的欲望都纷纷冒了出来。
第一个，便是食欲。
也许无关饥饿，只是想在陶陶身边，补偿一分那个被天旋地转的饥饿感逼迫得发疯发狂的过去的自己，作为胜利的奖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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