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是她带头出的主意！是她怂恿的我！求夫人明鉴啊……”
吕媚颜涕泗横流，早已没有了半分官宦女儿的仪态。
苏夫人冷眼瞧着，并没有急于表态，但心底对于吕媚颜的表现还是满意的。
作为审问者，自然乐见这种一上来就自己倒干净的被审者。
杨纤月则暗暗攥紧了手指。
对于吕媚颜的指认，她方才已经预料到了。
既然吕媚颜也才刚到，还没有机会供出她来，然苏夫人却把她也一并请了过来，可见苏夫人应当是已经知道了此事与她有关。
所以吕媚颜才会毫不犹豫地指出她，这样好歹还能在苏夫人面前博一个及时坦白的好印象。
至于苏夫人是怎么得知此事与她有关的……
杨纤月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此时虽然没有被堵住嘴，却跪在那里低丧着头、萎靡不振的田婆子。
哼，果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死都死不干净！
不过，苏夫人知道了又如何？
正如她先前安慰廖姨娘的，她两次出面参与，皆没有外人在场，那便是没有人证。
同理，她根本就没有亲自动手，也就更不存在什么物证。
人证物证俱没有，仅凭吕媚颜和田婆子两个人的一面之词，苏夫人再是百官之首的丞相夫人，又能拿她镇远侯的女儿如何呢？
所以她根本不用怕。
这场计谋，她本就做得极干净。
正在杨纤月捋清了思路，自我安抚之时，苏夫人开了口：“杨二娘，对于吕四娘的指认，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这语气，冷淡十足，却不见偏向，更不见怒气。
杨纤月听在耳中，更加不怕了，连带着刚进门时的些许慌张都不见了踪影。
听得此问，但见她不怒反笑，干脆利落地道：“苏夫人，吕四娘指认的，恕臣女一概不认！”
“不过是一番空口白牙的攀咬而已，想必苏夫人亦是早就看出来了，定能为臣女主持公道。”
听到女儿这样说，廖姨娘不甘示弱，立即阴阳怪气地跟着附和道：“可不是嘛？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没的胡乱攀咬人！”
说到此处，她本来还想再加一句——我们镇远侯府，也是你能胡乱攀咬的？
可无奈镇远侯府承袭到这一代，已经将要名存实亡了，在此朝，镇远侯已经不大受人恭敬。
否则今日礼部又怎么敢将她们排到第八梯垄去！
这令廖姨娘不由又憋屈了一回，再看向吕媚颜时，眼神如刀，仿佛她就是让镇远侯府走到如此不堪境地的源头。
苏夫人将廖姨娘几番变幻的神情皆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嗤之以鼻。
第一代镇远侯以武封候，一人堪抵十将，听说百年前也是个令羌胡闻风丧胆的人物。
这镇远侯的爵位，便也是旧朝时就挣来的。
可到了新朝，镇远侯府自从在唐一世转投新主保住了侯位以后，便开始文不成武不就的了。
至唐二世，这一代的镇远侯杨风更加不成体统。
上阵杀敌什么的暂且不谈也罢，可整日里喝花酒自诩风雅又算个什么做派？
后宅里也是乌烟瘴气。
早十几年，京城里第一例宠妾灭妻的事儿，便是他带头干出来的。
这样的人，别说得不到人尊敬，没被人当面骂死，已是民风淳朴了。
苏夫人嫌恶地想了一通，便又将眼神放到吕夫人的身上。
到了此时，吕夫人哪还有看不明白的道理，当即如坐针毡地道：“苏夫人，此事定有误会……”
可她才辩驳了一句，忽然想起女儿刚刚似乎已经承认了，只好立马又改口道：“哦不，是此事小女定没有恶意！”
“苏夫人有所不知，小女虽然性情娇纵，却向来胆小，从不敢说谎。此事、此事定如小女所说，是受了这杨纤月的怂恿啊！”
吕夫人亦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在苏夫人冷淡且严厉的审视下，要不是尚存着几分理智，她险些也要给苏夫人跪下了。
杨纤月看到吕夫人这副模样，心下莫名松快不少。
果然这世上最令人害怕的就是比较。
比起吕夫人，廖姨娘的性子已是能撑得台面的了。
听完了吕、杨两家夫人女儿的说辞，苏夫人仍然未急着表达自己的态度，只平静地对田婆子道：“既然人人都说了，你便也说一说罢！”
听到这句，田婆子终于身子一抖，拢回了几缕神思。
她双目赤红地抬起头，眼神颤颤悠悠在屋内扫视一圈。
杨纤月借此机会，赶紧低调隐晦地拿眼神去暗示田婆子。
那样子分明是在说：“只要你识趣，你家人便可安然无恙。否则，你们便等着地下团聚罢！”
田婆子不由一瑟，又垂下了头。
至此，苏夫人终于淡淡一笑。
她铺垫了这么久，等的可不就是这一刻吗？
于是苏夫人字字清晰地再度开口说道：“田氏，此次的实情如何，你可要想好了实话实说。”
“虽然不管此事究竟是谁指使你，你都难逃一死，但本夫人可以承诺，你若说出实情，在你临死之前，本夫人可让你那可怜的孤孙与你见上一面。”
闻言，田婆子刹那间抬起了头，眼神震惊且惶恐地看了苏夫人一眼，随后又急切地看向杨纤月。
此时，杨纤月亦是愕然。
苏夫人是怎么会知道田婆子有一个孤孙的？
然而苏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见局势与她和苏青云预料的一般无二，她方才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派去接你孙儿的人，已经走了有半个时辰了。”
这！
田婆子与杨纤月巨骇。
杨纤月更是将指甲都掐进了肉中。
她威胁田婆子，不过是以镇远侯府的势力恫吓，尚未付之于行动。
毕竟田婆子与她那方才十岁大的孤孙，在京城弱小得可怜，根本无法与镇远侯府对抗。
摆弄这样的棋子，她又何需真的动手去将那孩子辖制在手中？
平白多了一抹蛛丝马迹给别人顺藤摸瓜！
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苏夫人竟然派人去接那孩子了！
且已经去了半个时辰！
这样一来，即便她这个时候使人去抢，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无疑是将了她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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