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了张嘴，王落还是说道：“长月公主曾经答应了我祖母，要照顾我，抚养我。”
“我也曾答应了你，要替你报仇，”苏琉玉看着他，“为什么你祖母肯相信我，而你不肯？”
“因为殿下根本不关心我，也不关心我家里的人是不是死的尸体都腐烂，还无人安葬！”
“你还是说我不关心你？”苏琉玉生气道：“你口口声声我不关心你，你关心过我吗？我每日在外奔波劳累，天天想着你，你都干了点什么报答我？”
见王落不说话，她更生气道：“我不关心你，我跑来这里做什么？我替你找师傅做什么？我就该让你自生自灭！”
这个时候，男孩儿也看出了她的怒火，声音小了许多道：“你答应过我祖母的……”
“你要清楚，王落，我把你关起来，随随便便养到成年，外面的人什么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
“你别说，听我说，”直视着王落，苏琉玉尽可能的暗暗逼迫他听，“我为你找师傅，为你奔走打听证据，甚至于今天，为你的祖母购买棺材，王落，我凭什么为你做这一切？”
在这个寂静的小森林里，苏琉玉的字字句句，如珠玉落盘，清脆悦耳，还有一些小小的回声。
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无异于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了王落心上，刺的他鲜血淋漓，无话可说。
渐渐的，王落的脸红了起来，越烧越红，红的他手足无措。
然而，就算是这样，这个孩子也始终倔强，没有低头，更不肯认错。
家丁们早已停下了手头儿的活儿，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不能劝诫，更不敢发声。
“唉……”
苏琉玉突然叹气，叹的王落心肝都是一颤，不自觉抬起了头：“姐姐……”
少年通红的双眸望过来，虽然没有说出更多地话，但眼里的脆弱，俨然是已经掩藏不住。
好在，苏琉玉原本也没打算，跟王落死磕到底，跟他说这些话，也无非是想让他清醒一些罢了。
如今他既然主动叫了姐姐，苏琉玉也只能认栽，一步一步，认认真真走向了王落。
“诺。”
摊开掌心，苏琉玉的手中是一颗糖。
在顾府时，她第一次亲手做的，雪梨薄荷糖。
然而，这瘦小子却无比高冷的摇摇头，沙哑着嗓音说道：“谢谢殿下，我不吃。”
一瞬间，苏琉玉怒了。
“你不吃你叫我干什么？”
尤其是看到周围的家丁后，苏琉玉更是生气。
这能不气吗！
现如今他们几人的位置，相当于严严实实将尸体围了起来。
若是天气冷一点，尸体可能会好一点，味道或许也会轻一点。
可问题是，现在是夏天啊夏天！
周围几个家丁早已面部通红，不用猜就知道，大半是被这个气味儿熏得。
可惜他们可以憋气，苏琉玉确实不能的……
刚刚才说过不嫌弃的话，如今便是哭着，也只能呆下去。
王落倒是淡然，面无异色，除了……有些不好意思。
“我真的不吃……”
“你们几个，加快速度，快一点！”吩咐完家丁，苏琉玉转身看向王落，“你说什么？”
“我不吃。”
本想着蛮力解决一下，看着王落冷淡的小模样，莫名的，苏琉玉有些下不了手。
可是若是不给他吃，这孩子昨天半夜就跑了出来，身上没有银子，若是连一颗糖都不肯吃，必然是会低血糖的。
想到这里，苏琉玉的语气硬了起来。
“你方才不是说我不关心你，我不在乎你吗？那我现在告诉你，你不吃了这个糖，你就是不在乎我。”
“这……”王落为难起来。
“落儿……”苏琉玉又放缓了语气，“方才呢，有些话我说的太重了，若是你吃了这颗糖，权当姐姐给你道歉了，行吗？”
这话说下来，苏琉玉几乎做好了王落生气的准备了，毕竟，这相当于赤裸裸的“逼迫”了。
幸好，王落还是不愿意跟她翻脸的，最终，还是吃下了这颗糖。
“这才是乖孩子嘛！”
撸了撸王落的头，苏琉玉心情也好了些许，连葬礼的沉重感都冲散了一些。
鉴于王落在场，家丁们十分小心的挪动棺材，放下的时候，也是极轻极轻的，生怕刺激到孩子。
好在王落总算正常了一些，没再哭，也没再闹，只是安安静静的，看完了全程，不发一语。
只是，苏琉玉还是注意到，在长袍底下，藏着王落紧握的手。
轻轻的摸索过去，苏琉玉小心翼翼握住了那只初显骨骼的小手。
那手刚开始有些惊惶，不肯靠近，最终在苏琉玉的执着下，还是乖乖蜷缩在了一起。
等到家丁几人终于埋完，趁着天色还早，几人还给王落的祖母做了个木牌，亲手交给王落。
这孩子虽然字体歪歪扭扭，但却是一笔一划，端正认真的写了牌位。
“王氏祖母之位，孙儿王落刻。”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王落硬是刻了小半个时辰，泪水“啪嗒啪嗒”更是落的欢快，几乎将整块木板浸湿。
等他沉默着掉完眼泪，终于舍得撒开牌位时，苏琉玉立刻上前，温柔笑道：“我们王落长大啦！祖母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会开心的！”
王落笑得勉强，却仍然强撑了笑意，轻轻点头道：“我不会让祖母他们失望的！”
“姐姐相信，”将王落额上散落的发丝好好整理了一下，苏琉玉才道，“你呀，如今是越来越有男子汉的样子了，姐姐相信，将来啊，我们王落也能保护姐姐的！”
这次，王落倒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红了脸庞，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嗯”了一声。
怕他过于伤心，苏琉玉还打趣道：“怎么？保护家人就应得痛快，保护姐姐就不乐意啦？”
“不是的！我也愿意保护姐姐的！”
第一时间，王落赶紧摇头否认，等抬头准备解释时，待到看清苏琉玉面上的笑意，王落才有些窘迫的低下头。
姐姐……早已经成了他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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