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瞬间仿佛又老了几岁，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江念情回想着德妃娘娘从前说过的话。
德妃娘娘先前说过，最先成为当今楚国皇帝的枕边人只有皇后娘娘与德妃娘娘，而后不久依然便成为了皇帝的枕边人。
所以最开始陪伴楚国皇帝打江山的三个女子，现在仅剩的德妃也离皇帝远去了，现在只剩下一些后来进宫的女子陪在皇帝的身边。
皇帝心中不免有些苍凉的感觉。
原先人都在的时候，皇帝倒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是当过往的人一个一个地消失在皇帝的面前的时候，皇帝便开始有些难过了。
依然本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特别，就算依然曾经做了皇帝觉得不可饶恕的事情以后，过去了这么久，皇帝的心中依旧一直给依然留了一个位置。
原先还有德妃娘娘能够与皇帝聊一聊过去的事情，现在没有任何人跟皇帝说过往的事情了。甚至可能未来皇帝想到依然这个人，都不知道要去跟谁吐露自己的心事。
德妃是个极聪慧的女子，皇帝一直都知晓的。这么多年以来，皇帝身边的女子来来去去，但是皇帝对待德妃就仿佛是对待自己的老友一般，两个人从最苦难的时候走过来，经历了九子夺嫡，经历了依然的事情，经历了皇后娘娘的离世。
现在，轮到皇帝一个人送走德妃娘娘了。
皇帝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一块什么东西一般。
几个孩子都围在皇帝的身边，谢玉衡连夜给齐国的大公主写了信，虽然大公主可能赶不过来，但是还是要让大公主尽早地知晓这个消息。
皇帝的目光落在谢玉衡的脸上，依稀从谢玉衡的脸颊上辨认出了依然的模样，不禁让皇帝的眼眶稍稍热了起来，哑着嗓子说不出什么话来。
谢玉衡不明觉厉，蹲在皇帝的身边，试探性地用自己的手去摸了摸皇帝有些发凉的手。
“然然……”
谢玉衡听见皇帝这样唤他，谢玉衡顿时浑身一颤，他自然知晓自己母妃的名字，依然依然，皇帝所叫的然然，莫非就是谢玉衡的母妃。
谢玉衡顿时说不出话来。
恰好邢妍与江念情、延皓走进了发丧处，先对楚国皇帝行了礼后，见皇帝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江念情竟然也心生苍凉的感觉，总觉得自己的心理也空空的。
皇帝命三人坐了下来，待到天明的时候，便要将德妃放入棺木当中，送入皇陵。
江念情跪在皇帝的面前，说道：“念情有一不情之请，恳请皇帝答应。”
“说。”
“念情想去见见德妃娘娘最后一面。”
皇帝愣了愣，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便对江念情挥挥手，示意她过去便是了。
德妃娘娘的房间里有一阵阵的哭声，似乎是原先德妃娘娘的贴身婢女在哭泣，见江念情走来，那跪在地上哭泣的婢女连忙想要站起来对江念情行礼。
江念情抚了抚婢女的肩头，说道：“节哀顺变。”
婢女顿时哭声更大了一些，哽咽着说道：“多谢……多谢公主。”
江念情微微点了点头，对婢女说道：“我进去，见德妃娘娘最后一面罢。”
“公主这边走。”
江念情站在了德妃娘娘的床前，几天前，江念情还曾经坐在这张床边与德妃娘娘亲昵地说这话，就这么几天，江念情便只能看见这样的德妃娘娘了。
德妃娘娘原本便知晓自己是中了毒，又知晓是什么毒，又大概知道是谁下的毒。但是德妃娘娘仿佛心死了一般，任江念情如何劝说，都不肯用药。
原先江念情以为德妃娘娘是觉得自己命已绝已，没必要在最后的时间受苦去为了自己治病，后来江念情才知晓，原来德妃娘娘根本不是害怕疼痛，而是害怕活着没有了希望。
一天如一天，行尸走肉般活着。
德妃娘娘也许活的真的非常累吧，毕竟看着自己的老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自己唯一的一个女儿还被送去了齐国联姻，不能再膝下承欢。
江念情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拿起德妃娘娘的手，仿佛像先前德妃娘娘抚摸自己的脸一般，江念情自己用德妃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发觉德妃娘娘的手似乎是蜷缩着的，江念情便想要捋直，但是德妃娘娘的手蜷缩的十分用力，江念情用了一些力气才将德妃娘娘的手打开来，落出来了一张揉成一团的纸。
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我根本没有自己装的那般不喜欢你。
江念情拿着纸呆呆地看着，半晌才回味过来德妃娘娘这纸条上面的意味。
先前德妃娘娘与江念情讲述过去的事情的时候，只说皇后与皇帝多么地伉俪情深，也曾经说过皇帝曾经多么地宠爱或者喜爱依然，随后是梁贵妃，随后是胡贵妃，从来没有说过皇帝宠爱德妃娘娘自己。
德妃娘娘没有说过原因，江念情便也没有问过。
但是根据德妃娘娘的身份猜测，皇帝虽然表面没有那般宠爱德妃娘娘，但是心中还是有德妃娘娘的位置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随后才从德妃娘娘的口中得知，皇帝对待德妃娘娘，如同对待以为朋友一般，甚至原先皇帝与依然闹什么脾气的时候，都会过来德妃娘娘如何解决。
皇帝也会时常来德妃娘娘这里坐一坐，仿佛能够在德妃娘娘这里缓解疲劳一般。
德妃娘娘一辈子不争不抢，让皇帝甚至都十分放心的一个女子。
皇帝原先以为德妃娘娘也罢自己当做当做朋友，却没想到。
其实是德妃娘娘用情颇深。
不然怎么会义无反顾地跑到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的院子里，还只是一个侧妃，甚至一辈子都没有到达过贵妃的位置上面。
德妃娘娘的母族，其实可以让德妃娘娘直接成为当时最强劲的皇子的正妃，但是德妃娘娘不要，非要成为如今皇帝的侧妃。
甚至后面与皇后娘娘成为好友以后，德妃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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