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玄昌第一次觉得怕了。
人生十九年,上有父皇溺爱着,下有皇兄回护着,吕玄昌从不知什么是怕,就连他的生母都不敢教训他。
无法无天是他的表象,抢夺产业的背后,一是确确实实在谋取利益,二是自污,表明自己对那把椅子完全没有想法!
君不见,夺了那么多产业,闹腾了无数回,御使的弹劾如雪片,偏偏除了罚俸之外没有任何处罚,连产业都不曾退过半点。
究其缘由,还是太上皇四字真言教得好,不出人命!
可是,谁告诉本王,面对这武艺超群、胆儿贼大、一言不合就杀了本王偏将的疯子,本王应该怎么办?
本王一人未杀,他却杀了本王多名部下!
心乱如麻,滕王连叫人护驾都忘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士卒组成薄薄的人墙,看着巫恶耀武扬威的杀上来,看着槊尖扎入一名又一名士卒的咽喉,看着身前的人墙迅速地缩短,滕王终于下了决断:“停!我们降!”
“自缚双手!”
侥幸存活的士卒没有半点迟疑,迅速的自缚。天大地大,刀子最大!
滕王却有些迟疑:“本王也要自缚?”
巫恶并不回答,只是打马持槊冲了上去,唬得滕王大叫:“自缚!这就自缚!”
葛衣社的汉子被解下来,葛峰一脸的苦笑:“东主,这事闹大了。”
“要么老实被抢产业,要么奋起反抗,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后退的余地。”巫恶淡漠的发话。“通知下去,不许收拾,不许掩埋,所有人要弄得更凄惨些,损失的数目一律放大十倍,明白不?”
葛峰打了个哆嗦,总算明白自己的东主是个什么样的狠人了。
“我要解溲。”滕王突然叫了起来。
巫恶的语气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尿裤子里。”
滕王想发怒、想咆哮,却又不敢,只能委委屈屈的湿了裤裆。羞耻啊!自五岁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尿裤子,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幸好现在是仲春,还不怎么冷,就是这湿漉漉的难受。
近百名士卒缚着双手,满面生无可恋,其后是缚着双手、身着王袍的滕王,还有骑着马、持着槊、杀气腾腾巫恶在后头,这样奇怪的队伍一到南门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看,那不是一贯横行霸道的滕王府吗?”
“嘿,他们也有今日!”
“天呐,滕王都被捆了!这位郎君好胆色!”
“什么郎君啊!这是大破吐谷浑的巫恶监军!”
滕王脸都绿了,这是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没有之一!
“姐夫救我!”看到迎上来的五城兵马司官兵,一名校尉看到了希望,欢天喜地的跳起来叫嚷。
寒光过,鲜血涌。
校尉徒劳的捂着血如泉涌的咽喉,眼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甘地倒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滕王唬了一跳。
他也想扯着嗓子喊救命,只是动作慢了一步,现在想起来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万幸,万幸慢这一步!
滕王算是看明白了,在这疯子眼里就没什么王爷,只有活人与死人!
老实的脑袋一缩,滕王眼皮耸拉着,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爱咋咋地吧,认栽。
“为什么杀人?”五城兵马司的都头怒气冲冲的过来。“没看到我们已经过来了吗?”
诚实可信小郎君的回话很真诚,真诚到能气死人:“就是看到你们过来不放心才杀的啊!大伙都听见他喊姐夫了。再说,看见他意图逃跑了,按军中规矩,不是逃俘必杀么?”
“胡说八道!他们是大虞的士卒!滕王府的士卒!为何会是你的俘虏?”都头跳着脚大怒。
“今日,我巫恶在锁魔坳的香水作坊遭遇绑匪攻击,人员被打被抓、所有设施材料损失殆尽,所以,我亲自出马,杀了部分绑匪,抓获剩余绑匪回来。现在你告诉我他们是滕王府的士卒,意思是,滕王府是一帮绑匪,对吧?”巫恶很恶毒地笑了。
“滕王府可不就是一帮绑匪么?”
“这个巫监军可真解气,狠狠收拾了这帮绑匪,还杀了一些。”
“小郎君,瞎说啥大实话啊!”
围观的神都人纷纷议论。人多,就算说了啥不合适的,别人也没法记住你。
都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是,滕王府干的就是绑匪行径,可是谁敢公然说出来?
说不是,自己的舅子不是白死了?
“知道自己身板小就别啥事都往头上扯,今儿这事,别说是你,就是整个五城兵马司都扛不起。滚蛋!”
都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意有不甘地站在那里,身后已经传来冰冷的声音:“石磨坊走水,我令你即刻赶往石磨坊,十息之内不动身,视同抗命,五城兵马司除籍。”
这是台阶,也是严厉的警告!
过南门,穿入朱雀大街,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坊丁武侯、多少各卫士卒,每一支队伍都能神奇地在巫恶他们来临前生硬的转弯,可见这滕王的名声是何等的神憎鬼厌。
皇宫前是羽林卫掌管,当值的恰恰是尉迟钝这个熟人。
“叔父,你这玩大了啊!”尉迟钝忧心忡忡的说。
“没什么,既然人家想玩,咱也不能拒绝不是?现在是你公务期间,咱们不能论私交。”巫恶骤然提高了声音。“尉迟校尉,我要告御状!”
尉迟钝的反应还真有点迟钝,木楞楞地指了指高台上的登闻鼓。
巫恶把马槊挂在马鞍上,纵身跳上高台,狠狠地敲响登闻鼓。
“咚、咚……”急促而沉重的鼓声响彻皇宫,震动了大帝,惊起了六部九卿。
原本早就散朝的官员们纷纷返回来。
这就是规矩。
登闻鼓设立之初就立下的规矩,鼓响,无论在做何事,都必须先处理击鼓呜冤之事!
而这,却是本朝建立以来第一次敲响登闻鼓!
官员们聚集到午门,全部愣住了——午门外一百余士卒垂头丧气、自缚双手,在士卒中间捏捏扭扭低着头的,却正是臭名昭著的滕王,一旁凶神恶煞镇着他们的,正是各衙门头疼的巫恶。
看样子,双方起冲突了?
多数官员略为遗憾地想,这俩祸害咋不拼个同归于尽呢?这样的话,世界也算是清静了。
大帝着盛装到午门,第一眼就愣住了。
胞弟这是又闯祸了,还招惹到巫恶头上?
大帝疯狂地给高公公打着眼色,高公公心头一声长叹,走到巫恶身边,压低了嗓音:“陛下的意思,这事私下和解。”
“抱歉,高翁,从他们绑我的人、占我作坊开始,事情便再无一分斡旋的余地。如果朝廷给不了我公道,我会以自己的方式讨取公道。”巫恶直接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闹这么大就图个私下和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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