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书房关上门，沈雁书才松了口气，他怕自己多呆一会就会忍不住爆发出来。过去这么久，爷爷还是没有变，依旧觉得自己是掌权人应该给所有的后辈铺好路，顺着他的安排走下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用弄脏自己的手，在合法的范围内用任何的手段，包括污蔑他人监听威胁自己的后代。
有时候沈雁书忍不住想，他是和爷爷结下什么深仇大恨才导致爷爷这么想让他不好过。如果他一事无成，那么任由爷爷摆布也无所谓，可他有能力为自己开辟事业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刻意横插一脚？
明明以前的爷爷对他很好，总是告诉他要多读书才能成为更好的人，爸妈责备他的时候也会帮他。
沈雁书想不明白，但也不再去深思，人总是会变的。爷爷或许真的是希望他过得更好，可爷爷固执己见不会尊重他的意愿，而他也不会就此妥协。
本来刚才想和大伯说岑圆的事，让大伯帮忙查到证据交给警方，彻底解决李逸明那桩事。资料是无法作为证据的，还需要其他更有力的物证，但看刚才的样子，估计他是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了。
也怪他冲动了，一时口快刺激爷爷，按爷爷的脾气，十之八九会让大伯毁了手里所有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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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沈宁致拿起电话话筒：“您也听见了吧，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都长大了能自己做决定，您也不用太过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清楚您为什么这么讨厌岑圆那个孩子，但资料上看是个好孩子，宁文和晴岚也说这孩子不错。能力或许不足，胜在没什么坏心眼不是么。雁书喜欢就由着他去，说不定没过几天就分了，正好遂了您的愿。年轻人么，越是阻拦就越是有逆反心，要和人对着干。”
话说了一大堆，电话那头的老人重重哼了一声：“他长大？从离开我身边开始，他闯的祸就没断过，哪次不是我们替他摆平的。以前看上的那姑娘叫什么来着，长得艳倒也没什么，品性就像只花蝴蝶，没个定性还变着法子来骗钱，说她没教养都是说轻了的。”
沈宁致没说话，本来他们都不知道这事，还是老爷子派人去查了才知道的，沈雁书确实被骗了一阵子，但发现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分了，交往的时间也不长，平时也不是天天见面。
老爷子哼笑：“以为换了一种性格的姑娘就安稳了？懦弱，不成气候，与其等着以后腻味了分开，还不如现在就分，倒省的又多出一个污点。沈家的子孙，哪个像他那样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名声，到处闯祸。”
稍时，沈宁致犹豫着开口：“爸，您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小辈里，雁书虽然不算最出色的那个，但也没那么差，年轻人谈几场恋爱很正常的，他也没对人姑娘做什么过分的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老爷子重重一拍桌子：“你就知道护着他，要是真有这么出色，他就自己解决这次的事。你们谁都不要帮他，手上的证据都处理掉。”
沈宁致皱了下眉：“爸，您生雁书的气也没必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这事本就性质恶劣，有证据让警方快点调查是好事。”
“是谁的东西谁就有处理权，既然他不听话，就不要想着找家里人帮忙。”
电话啪一声挂断，沈宁致揉着眉心，知道老爷子这次被气得不清。他本来想让沈雁书看在那些证据的份上，少说几句刺激老爷子，但意料之中，沈雁书看出老爷子在监听就没有丝毫收敛。又或者说，他试着收敛过，可又被老爷子激怒了。
要说沈宁致自己和沈雁书的处境对调，或许会表现得更冲。本来么，自己努力获得东西，一句话的功夫就变成别人的功劳，换谁都会不高兴。在沈雁书这个年纪，他其实比沈雁书更加冲动，真说起来，这孩子的品性，比当年他们兄弟三个都出色。
老爷子一心想将这个孩子培养成才，这个成才不是别人定义的，而是他心中所想的才。就像他的另一个模子，按着他所想的，一步步完成他没有完成的心愿。
他隐约察觉到老爷子的心态不大对劲，想让老爷子做一次全面的身心检查，但老爷子拒绝了。平日里老爷子的言行举止也很正常，涉及到沈雁书的事时，表现出的关心也只是比普通的长辈更过头一些。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希望老爷子和沈雁书的关心能缓和些。但沈雁书没做错，也不可能妥协，老爷子错了可不听劝，爷孙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僵。
沈宁致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愁得又白了几根头发，要是他知道老爷子让人去把沈雁书喊过去，大概白的就不止那几根头发了。
老爷子喜欢古典文雅的东西，讲究修身养性，对茶道花卉棋艺见解颇深，屋子里也摆着这些东西，建筑装饰都有意走复古风。沈雁书曾讽刺他这是附庸风雅，舍不得放下自己文化人的身份。不过沈老爷子确实是个有文化的人，以前喊知识分子，放到现在就是老教授。
沈老爷子坐在躺椅里，一手捧着搪瓷茶杯，看着挺精神的，嘴里哼着京剧的调子。沈雁书却没由来的觉得爷爷老了，这是过年后他第一次回来见爷爷，能明显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白发越来越多，头发也比原来稀疏不少。
那张躺椅是他小时候开始就有的，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没有印象了，只记得以前爷爷经常躺在里头给他讲故事。夏天天气热，躺椅上很凉快，他窝在里面就是不肯出去，闭上眼睛装睡没想到真的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单，爷爷在泡茶，绿茶又浓又苦，他很不喜欢这种味道，爷爷就给他泡薄荷茶。
幼时的记忆已经很暧昧了，唯有清凉的薄荷茶和爬满花架的绿植，永久地留在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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