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想飞之心不死啊……东方鸿忽地想起陈珏这句话,虽说也有儒门旁支挑拨的作用,但董仲舒终究还是当世儒学的代表,就是年轻的孔安国也不能轻对其锋芒。
……
“哭什么哭?”
灌夫在自家卧房中来回走了好几拳,耳中听得妻子的抽噎声,只觉一阵心烦,这也就是他的结发之妻,换了旁人,灌夫早就受不住发作出来。
灌妻抹着泪道:“江都国很近吗?阿亮出去这么久,好不容易可能回转长安,你这边就要赶去江都国上任,我们连见阿亮一面都做不到。”
灌夫皱眉看了看妻子,还是重重地叹气了一声不语。
“不如你去请丞相帮忙。”灌妻虽然不知变故的根源正是窦家人,但想着丈夫一向和丞相关系好,眼泪抹着抹着便动了心思。
灌夫想着魏其侯多年来对自己的优待,不由地狠狠跺了跺脚。道:“外放有什么不好?总在长安城里头,抬眼列侯闭眼公主的,我早就腻了。”
从窦婴在景帝一朝时,为大将军时的宾客满堂,到以侯家居不得景帝看重时的门可罗雀,灌夫始终站在魏其侯身边,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窦婴的无奈。窦氏这一棵大树,虽有窦婴这样的栋梁之人,亦多有横生腐节。
魏其侯不容易,既掌国又掌家,灌夫心中暗自想着。诸侯王的国相,虽然一向为长安城中平步青云的高官们轻视,但亦并非一条绝路走到死,作为王相被天子重新启用的也不在少数,灌夫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这一桩事他也有酒后失礼的嫌疑,本就不该劳烦魏其侯。
……
长乐宫中,殿堂内外温暖如春。
刘彻这会正在跟窦太后解释,阿娇因为怀孕尚在初期,冬日路滑天冷不便每日来请安的苦衷,碰巧也是今早来请安的陈珏,只得把说话的位置让给刘大帝。
灌夫外放的事情,陈珏已经旁敲侧击过刘彻的意思。
江都王刘非,刘彻的五哥,其母程姬素日里颇为本分,当年同王娡的关系表面上也不错。刘非好勇力,常结交豪杰,七国之乱时曾上书请求出击叛军,近年来也曾表示有意替天子驱匈奴。
对于这么一位兄弟,刘彻欣赏中难免有几分猜忌,他几年来虽然几次称赞过江都王,但刘非这个勇武好战的王爷,也让刘彻小心地安排了一位老臣任江都相,至于他有几分防备的心思,陈珏就说不准了。陈珏只看出刘彻似乎不知道这背后隐约有窦家人插手的原因,只当江都王刘非的国相老病,长安这边应当派人前去,有几个官吏正好推荐了灌夫而已。
“子瑜,你说是不是?”
陈珏想着想着,忽地听得刘彻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陈珏猛地一回神,暗叫一声糟糕,他根本没有认真听刘彻方才和窦太后说了什么。
“问陈珏算什么?”窦太后替陈珏解了围,笑道:“陈珏和那个小韩嫣是总角之交,你要封韩嫣关内侯,陈珏还能反对不成?”
刘彻也是一笑,道:“朕这点心思,皇祖母总看得一清二楚。”
窦太后点了点头,道:“你想封就封,不必事事来问过哀家,韩嫣既然有功劳,封个关内侯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刘彻跟陈珏比了个成功的手势,又道:“什么事都问过皇祖母,朕心里才舒坦放心。”
窦太后微微一笑,转而问向陈珏道:“芷晴这几日怎么样了?她可是许久没有来看哀家了。”
陈珏见话题莫名其妙地又转到自己身上来,茫然片刻之后侧身道:“她一向都好,过几日天气回暖些,她一定即刻入宫请安。”
窦太后摆摆手,道:“哀家就是随口一说,这寒冬冻人,哪能让她为了哀家一个老婆子跑来跑去。”
刘彻笑着听完窦太后和陈珏几问几答地话家常,等到窦太后连陈珏新居的布置都问了两句,刘彻这才插口道:“皇祖母,这是朕亲自下旨,又有堂邑侯侯亲自看顾工程的武安侯府,万万不会有什么问题。”
窦太后点了点头,转脸对着刘彻,道:“哀家方才就觉得你的话吱吱呜呜地没说完,现在说说看,还有什么事情要跟哀家说?”
陈珏正寻思着该不该退出去,刘彻光明正大地在窦太后眼皮子底下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在长信殿,陈珏微微颔首坐在远处,心中却纳闷不已。
“皇祖母。”刘彻声音温和,又带着几分少年天子的固有的威严,“自去岁母后崩逝,朕在这世间便只有皇祖母一个至亲的长辈,今日朕是想和皇祖母商量商量一个人的前程。”
窦太后见刘彻这副样子不置可否,道:“是谁?”
刘彻语调平静地道:“金俗。”
陈珏听着刘彻用“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说出金俗的名字,不由地眼前一黑,他知道刘彻要封金俗,但一会儿窦太后若是知道,陈珏作为窦太后的乖外孙,竟然一次次帮着王娡的“私生女”,陈珏说不得就有点无伤大雅的小麻烦。
窦太后吐出一口气,反问道:“你母后的女儿?”
刘彻顾不上窦太后能不能看见,点了点头之后才道:“孝悌在先,兄弟姊妹之谊亦不能轻废,金俗如今生活穷困,无田无屋,朕不能不顾。”
长信殿中一片平静,长信詹事以下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窦太后感觉到,刘彻在说完这几句之后呼吸的速度有些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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