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的眼眶通红，瑞祥居中来来往往的下人脸上皆是一片悲懑，虽说老祖宗是有几分严厉，但对身边的人却是一点都不差，平日里出手大方得很，再者说，瑞祥居中的人伺候老祖宗的时间并不短，也不能说没有感情。
若秋紧紧攥着胡氏的手，两人一同朝着屋子里走去，这会儿子，除了顾沛柏没来，其余的人都已经到了，簇拥在老祖宗床前，哭成一团，就连素来甚少落泪的顾向凌都躲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可老祖宗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异样一般，只是拉着顾云风的手，絮絮叨叨说道：“我怕是不行了，日后整个顾家都要靠你扛着你了，你要记得，你是个男人，也是一把年纪了，总要拿出些男人的气度来！”
“是，儿子明白了。”顾云风面色微微一红，自是知道老祖宗话中到底有什么意思，要知道，前些日子陆氏一直游说他，要将顾沛彤给接回来，若非是顾沛彤在尼姑庵里头又闹上了一场，只怕陆氏还不肯放手，“儿子一定谨记老祖宗的话，是儿子没用，让老祖宗一直为儿子惦记。”
老祖宗缓缓摇头，顾云风虽及不上顾云威那般聪慧能干，但这些年对她却是一直上心得很，一个儿子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也是足够了，“你怎么会没用？你若是没用的话，怎么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是我不好，一直对你们兄弟二人要求太高，而你见着老大有了出息，所以这才心里觉得对不住我，其实你好得很，我这辈子能够有你和老大这两个儿子，已经够了。”
说着，她更是伸出廋骨嶙峋的手轻轻抚上顾云风的手，他的掌心细腻柔软，和顾云威那布满老茧的手完全不一样，回顾着当年，自己一手牵着一个儿子，只是没想到，时间竟过的这样快！
瞅着老祖宗眼眶发红，顾云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滴落了下来，“老祖宗，您这样说叫儿子心里愈发不好受了，若是儿子能够和大哥一样出息，只怕老祖宗也不会事事操心，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了。”
这话倒是大实话，前些日子因着五皇子的事儿，老祖宗也是愁破了脑袋，整日为顾沛柏出谋划策。一大把年纪了，整日奔波与顾家与襄阳侯府之间，原本她的身子就还病着，如此一操劳，倒是着着实实落下了病根，怎么也治不好了。
老祖宗却是冲着她摆摆手，含笑说道：“人各有命，兴许我这辈子就是操劳的命，只是我却是不能再操心了，老二啊，你要记得我的话，万万不能分家，如今你大嫂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以后顾家就交给她管着罢！”
这话儿倒是老祖宗第一次当着众人提起，陆氏面色一白，正欲说话的时候，顾云风已经抢先答应了，“是，老祖宗的话，儿子谨记在心。”
老祖宗这才微微松开他的手，朝着一旁的顾沛柏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如今瞅着我的柏姐儿能够成为太子妃，成为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祖母只怕在梦里头都能笑醒呢！只是柏姐儿，日后你还是多留些心眼才是……”
顾沛柏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深意，只是她从小就和老祖宗感情不一般，这会儿子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一个劲儿点头。
老祖宗微微一笑，继而将目光落在了若秋三姊妹身上，她并没有和众人想象中那般率先与若秋说话，反倒是歉意看了顾若嫣一眼，轻声说道：“六丫头，老祖宗对不住你，都是老祖宗先前没有为你找好亲事，老祖宗这一走，你……”
“老祖宗，好端端的说这话做什么？您身子这会儿子不好，日后会好起来的！”孟氏瞅着顾若嫣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忙将这话岔开了，生怕老祖宗临死之前，心里还几分惦记着。
被她这么一说，若秋朝着顾若嫣瞥了一眼，果然见着顾若嫣脸色难看得紧，想想也是，顾若嫣已经十四了，若是老祖宗这一走，她三年之内不得成亲，纵然是太子妃的堂妹又如何？一个孝字压下来，她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这儿到底不是扬州，又是在这个关头，谁也不会将顾若嫣排在头一位，被孟氏岔了几句，老祖宗又笑看着若秋和顾若凡，轻声道：“我早知道四丫头那门亲事好得很，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五丫头这门亲事竟也歪打正着了，若是你们爹知道了这事儿，只怕也会高兴的……”
说到这儿，老祖宗想着远在柳州的顾云海，心中也有几分思念，当初顾云海也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她待顾云海像是亲生儿子一般，而顾云海对她也是如亲生母亲一般尊重，如今心中倒是有几分惦记了，冲着五皇子妃说道：“柏姐儿，祖母有一个不情之请。”
“老祖宗，您说。”顾沛柏红着眼眶，哽咽道：“只要您说什么，孙女儿一定想法设法为您办到。”
老祖宗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其中有不舍，也有欣喜，“我知道你堂叔放了错儿，但他到底是我带大的，如今我一想着他在柳州，心里就不是个滋味，所以就想叫你求求太子，能不能将你堂叔调回京城了，这般，他们也算是一家有团聚呢！”
顾沛柏想也不想，就点点头，道：“好，老祖宗，孙女儿答应您。”
“好，好。”老祖宗吃力的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不舍的眼神最后落在众人身上一圈，该吩咐的她都已经吩咐了，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天夜里，老祖宗含笑而去，了却了心事，又有子孙环绕在榻前送终，老祖宗走的极为安详。
顾家挂起了白幡，又派人到各个府邸报丧，老祖宗的丧事办得极为隆重，到底是太子妃的亲祖母，又是皇上身边红人妻子的堂祖母，京城里头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上门吊唁，顾家一大家子人都哭得十分悲怆，真心为老祖宗的去世而感到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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