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距离她们越来越近, 当星河逐渐变得清晰，身后的大地已全然不见了踪影，凉锦一脸懵懂疑惑的神情，小情霜却已拉着她的手，轻盈地踏进喧嚣的长河里。
那雾气环绕的天河里顺河而下的不是游鱼，而是无数碎裂的陨石与繁星，凉锦心有所感, 想来这就是绫砚和小情霜先前与她说的，寻常修士，根本踏不过的天河。
小情霜身姿轻盈，她走出的每一步, 都恰恰踩在星陨之上。
那一只柔软精巧的小小手掌，至始至终都紧紧抓着凉锦, 两人的年纪仿佛颠倒过来, 小情霜频频回头，怕极了身旁的人走丢。
有神鸟引颈高歌, 腾跃而至, 扑腾的双翅伸展开来，几有遮天蔽日之势。
小情霜欢笑着拉扯凉锦的胳膊，带着她跃上神鸟的背脊, 神鸟欢声而呖, 金翅一展, 瞬息间划过万顷星河, 朝河岸对面飞快掠去。
“此兽唤何？”
凉锦满脸惊讶, 眼前所见所感简直像是梦中的景象，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飞鸟，也不曾见过如此浩瀚的长河。
在她的记忆里，想来只有那混沌虚空之中，涛涛无尽的雷海，才能与眼前星陨喧嚣的天河相比。
难怪寻常修士渡不得这天河。
小情霜坐在神鸟后背，空出的小手攀着神鸟背上柔顺的羽毛，笑着回答：
“这叫大鹏，是神州的异兽。”
“神州？”
凉锦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觉自己无知，对于小情霜口中道出的每一个字，她都觉得新奇。
小情霜嘻嘻地笑，一边摸着大鹏的羽毛，一边与凉锦解释：
“我们穿过这条天河之后能抵达的地方仅仅只是浮空之界内的一个国度，这个地方在浮空之界内生灵口中唤作神州。”
凉锦讶然，心里想着这个神州该是如何壮阔的地方。她又想起小情霜说过，浮空之界少争端，连这般巨大的异兽也与人为善，倒是叫凉锦啧啧称奇。
天河很宽，大鹏展翅疾行约摸月余，凉锦二人才终于横向穿过茫茫星河，进入厚重的云层之中。
急流的空气彼此摩擦，生出堪比烈焰的灼热气流，凉锦目之所及之处，有千丈金龙腾霄直上，也有火红的凤凰，振翅翱翔。
凤鸟金龙与云层之中若隐若现，如此祥瑞壮丽，让凉锦大开眼界。
大鹏停驻于空，在距离足下人间尚有千丈的高空将凉锦二人放下，小情霜抓着凉锦的手，笑嘻嘻地解释:
“这些瑞兽为了不惊扰下界苍生，少有现身于世的时候。”
凉锦再次惊叹，直至此时，她还觉得如梦似幻。
虚空中浮现出一座玉桥，桥的另一侧，连通至神州不知名的地方。
小情霜指着面的玉桥对凉锦说:
“此桥之上，自有春秋，过桥者，堪人世浮沉，往来因果，方可入神州。”
原来，这又是另一道关口。
凉锦望着那座玉桥，想来这看似简简单单的玉桥必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玄机。
她与小情霜并肩朝玉桥去，脚步刚落在玉桥上，迎面便来了一阵和煦的风，柔软温良，带来春日里的勃勃生机，日光普照的景象。
凉锦又行处第二步。
她感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在飞快流逝，她的肉身随着脚步落下，极快地变得苍老。
她转头去看小情霜，小情霜灵动精致的五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舒展，纤瘦的身影一点一点长高，然后在凉锦震惊的目光中，渐渐出落得沉鱼落雁，举世无双。
那是刻在凉锦神魂之中的模样。
凉锦张了张嘴，眼里的震惊几乎要凝成泪珠滚落下来。
在她因为太过震撼而失了言语的时候，长大后的小情霜挪步过来，主动牵起凉锦出现褶皱的手，她眼里醇和的微笑和缱绻的温柔，让凉锦觉得似曾相识。
源源不断的生机从两人交叠的双手涌入凉锦体内，蕴养着凉锦逐渐苍老的身体。
小情霜牵着凉锦，带着她继续前行。
凉锦每朝前走一步，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变得更加衰老，从桥头走到桥尾，她已经步履蹒跚。
但小情霜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她的手，她们彼此之间没有言语，却又好像已经将满腔的炽热都传达到对方心里。
凉锦感觉自己在这座桥上走了一辈子那么长，她甚至有些拿不准，自己能不能撑到从桥上走下去。
时间过得尤为缓慢，每一步都在消耗凉锦所剩无几的生机，但因身侧有小情霜陪伴，她并不觉得害怕，也不因为生命即将终了而惶恐，甚至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凉锦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有些不清了，耳侧却传来小情霜澄澈又温柔的声音：
“我们快到了。”
闻言，凉锦精神一震，再用力朝前迈了一步。
忽然间，凉风拂过，凉锦的步子稳稳地落在青石板上，眼前景象一下子清晰起来，她们身后的玉桥像是水中月般破碎成点点光斑，须臾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凉锦愣愣地转过头，看向身侧恢复了小女孩儿样子的小情霜，不可置信地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纹路依旧清晰，却已不再是松弛老态的样子。
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离奇，便是凉锦见惯了大风大浪，依旧感到无法言喻的震惊，刚才她所经历的一切，难道只是一场捉摸不透的幻境？
这比当初坐忘界内回溯三年光阴，更叫凉锦感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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