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胎儿，不会哭也不会叫，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黑色人影的双手之中。
我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心情十分沉重。一颗成精的芝草尚且怜惜自己的孩子，母子连心。妖童子却能杀掉自己的生身父母。
人影努力抬起头，用她并不存在的脸，端详着手中的孩子。似乎用出全部生机去抚摸这个孩子。即使没有表情，看得人也能看出其中依依不舍之情。
“都怪我！”云舟君毕竟是为了保护我，如果我更有用一点，至少不会被吓晕过去。若是早点发现眼前的黑色人影，其实并没有威胁，或许就不会让他死在这里，也能让他见到自己的孩子更久点，不至于如此弥留。
云舟君难得没有怼我，安慰道：“也不怪你，就算你没晕过去，知道了眼前是乌芝草，难道会放过她？不得用她给你师父进补一番？以增寿延年？”
我知道云舟君没有说错，即使我没晕过去，或许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宝贝。
事实上，当云舟君提到这一点时，我对躺在黑色人影双手中的胎儿玄芝草，竟然生了一些不那么好的想法。或许可以用来救师父？
但眼前的景象，让我根本狠不下心来。你让我去搞一支人参灵芝煲汤，我眼睛都不眨一下。莫说是植物，你让我杀只鸡给师父炖补，我怕是也不会手软。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只要不乱杀，嗜杀，便没有什么。
唯独眼前的玄芝草不同，他就在我的面前，展现出他们的心来。他们和我一样，是有心的生灵，我如何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取他的性命？
“你是不是想……？”云舟君察觉到我此时复杂的心理变化，但他没说出口，想来也是怕这女玄芝草听了去。
虽然不清楚她是否懂人言，看起来她的心智还算不得复杂，更像是依循本能而行。所以她不懂人言也就算了，若是她懂人言，千辛万苦救下来的腹中胎儿，却要听着身旁两个家伙讨论怎么吃了她的孩子？这也太让人绝望了。
“我没有想好，反正留他在这里也是被困，不如把他带出去，去问问师父吧，看看师父怎么想。”最终，还是把这个难题推给师父比较好。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我问道：“云舟君道友，你不是说玄芝草不能完全浸在水中吗？尤其是不能从水中遁走？我们一会出去有水道，我又没带容器，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小玄芝草别沾水？”
“你就不能现在游出去找个器皿回来装？”云舟君没好气的道。
我堆满笑脸说：“别介，外面也是别人家，你让我急急忙忙上哪找容器去？你也知道，现在外面时间不定，说不准正在对付妖童子呢？你不是把法旗都带下来了？还是伸个援手帮个忙，省去大家的时间，多好？”
“你是不是以为要避水很容易？我栖身的法旗毕竟是我依附之物，与我相连，要想作用也就容易很多，你让我怎么给之外的东西施展术？”云舟君气道。
“什么意思？”我没完全理解他的讲述。
云舟君气不过，拿起亮着光的法旗朝我头上敲了一下。
“咚！”
我被他敲懵了，紧接着他就又一拳朝我挥过来，吓了我一跳，下意识的闭眼，可是等他拳头真正落到我的脸上，还是和之前一样，我只能感受到他所带来的一股气，而他拳头本身，我是感觉不到的。
“就这个意思，我拿这杆旗能砸到你的头，但是我却不能真正揍你一顿。懂了吗，这就是差异。我可以对法旗施法，让其避水。却没有办法讲这家伙不沾水的带出去。”云舟君气鼓鼓的解释说。
我看他也是被气的急了，所以直接直接上手，简单易解。
如此就确实难办了，刚刚劝云舟君的话，我并没有故意夸张。事实上若是外面就有容器，我游出去一次再进来也不是不行，我毕竟没有那么娇贵。
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还是云舟君说道：“现在有两个法子，你先出去处理妖童子的事。外面的事处理完了，再带个什么东西进来将小家伙装走。只是这样可能会被发现，到时候你就难说了。”
“还有一个法子呢？”我追问道。
云舟君接着说：“你不是带了一把剑吗？那只女玄芝草就快不行了。反正留下的也只是身体，而且也是木质的，你可以将她剖了，做个简易的容器。再用我的法旗旗面覆盖住缝隙，我尽量避免渗水。反正小家伙也只是不能泡水，沾一点水也无大碍。”
“这…岂不是太残忍了？”
如此画面，我想都不敢想。若是一个普通的木头，让我切了，做个木工活我也不是不行，农村的孩子，这点手艺也会。可我一想到刚刚触摸时，光华有如肌肤的表面，还有现在母子相聚的画面，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快决定吧，我猜就是玄芝草自己都会同意这个方案的。她应该也不愿意让自己孩子和她一样，被长久的困在这里，不见天日。”云舟君劝道。
虽然还是于心不忍，可我一咬牙一跺脚，也决定了，只有这样了。
和云舟君又等了片刻，玄芝草终于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命火彻底的消散，双手也垂了下来，倒在那里，再也不动了。最后刹那，小的玄芝草被她轻柔的放了下来。即使是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也还在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我走上前，先是对黑色人影道：“我不欲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实在是天命，你既然有了灵智，应该也有魂神所在，愿太乙救苦天尊慈悲，接引汝得生东极天阙，永不复入人间。”
为其诵了几句救苦天尊圣号，希望她也有来世，且将来莫要这般痛苦。生就千年，最终不仅被人囚禁百年，还要遭遇这等临终时母子分别的痛苦。
诵念完，我狠下心来，从玄芝草上开始割截其体。尤其是她的腹部，本来就是存小玄芝草的，现在要做一个容器，以此为材料，也是最恰当的。
让我心里稍安慰的，便是女玄芝草死了之后她的身子上，原本有如肌肤般的滑溜感便消失了，现在摸起来和一截硬木头没什么两样了。
不禁让我有些感慨，这个女玄芝草应该是越修越靠拢人类，而且她应该原本没有没有性别之分的，现在无论是肌肤，还是身体，甚至生育的能力都和女性极为相似。如果再给她更多的时间，让她继续修行，继续留在天地之间，会不会有一天，她真的变成一个人？
甚至我在想，世间生活的一些活生生的人之中，是否也有一些便是他们变化的？并非真正的人？
天地之大，玄奥莫测，真不知还有多少事等着人去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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