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侑林腰板直挺挺的，背影被外头飘进来的水汽给模糊了。雨大得就像倒下来一样，视野做到之处都是雨帘，比夏天台风来了下的雨都大。
心一沉，他转过身走回到床边，闪烁着眸光盯着微凉苍白的脸。大爷爷的儿媳赶过来时身上都湿透了，顾不上整理自己先上去看情况。眼睛一瞥旁边失魂落魄的男人，劝道：“爸你去给侑林包扎吧，这里交给我。阿牧记得把门锁了，男人都不要进来。”
伤口果不其然开裂了，他哆嗦着手将烟盒和打火机先掏出来了。烟已经被雨水浸湿了，大爷爷道：“阿牧去柜台那边，抽屉里有烟。”傅侑林谢着接过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打火机点燃。
灰色的烟气在他面前缭绕开来，映衬着外面的雨水。神思一晃，想起了两个人初次见面的场景。单手支着头看着外面的雨，烟一根接着一根，房间里都是烟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大爷爷在一旁说着什么，他没在意。长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身边的那位停止了絮叨，皱眉：“怎么回事啊，谁敢和傅家过不去？还有个女孩子是干什么的？”
“暂时还不知道，那个是她的师妹。”
“女的遇上这样的事情，不仅是身体受影响，更重要是心理。我劝你有个心理准备，这丫头怀着孩子要是被他们……说不准会影响到以后生孩子，伤害太大。”
他兀自想着什么，只觉指间蓦地一烫，敛回焦聚瞥了瞥，发现原来是烟烧到了头。将烟头丢到烟灰缸里灭掉，眼睛一瞥外面的电线杆上立着一只麻雀。雨哗啦啦地下，它居然还能悠然自得地站在上面脑袋左右看看。
傅侑林抿紧了唇，略微失神地盯住它，脑袋很空。不多时，察觉背后有细微的脚步。他转回身，阿牧的妈妈站在不远处。
他想问点什么，嗓子堵着什么都问不出。只听她道：“孩子保不住了，最好去医院，清宫手术要做干净。其他的去检查过了，没有外伤，详细情况可以去医院去伤情鉴定。”
“嫂子，以你的经验来判断，跟我说实话，她……”
对方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他平静地吸了口气，心却狠狠一颤。随即极淡地扯起一边的唇角，笑得很难看。
“她流产是不是因为外力的缘故，她有没有……你告诉我结果，说一说你的看法……”
语气里是固执的执着，阿牧的妈妈有点生气：“她都这样了，有没有被侵犯很重要吗？最后那一步到底有没有发生，你就这么介意？身体上的伤迟早都能恢复，心理上的伤害才是致命的。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放错地方了，唉，哪个女人能够轻松地承受这种羞辱？！你该担心的是她的心理，人要是这么废了，身体恢复了能怎样？”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明白，明白……”傅侑林难得语无伦次，平静下来以后才缓缓开口：“我只想知道，她的伤到了哪种程度。就想知道这些，她的伤……”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敏锐地嗅到一丝他的侥幸。深深拧眉：“我检查她身体是没有外伤，假如真要是经历那些了，她自己挣扎也会伤到自己。我看了下是没有被伤害过的痕迹，去了医院再做个详细的检查吧。不过，流产的原因不是因为被侵犯的话，那就是别的因素，受了打击或者刺激，我看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这时候不该关心她的心理状况吗？”
傅侑林的眼里转瞬即逝划过一丝蚀骨的痛意，沙哑着声音张口：“受了刺激……你继续说……”
大嫂觉得自己真是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咬了一下牙齿，又说：“我只能粗略检查她身上有没有明显的伤痕，内伤是看不出来的。你懂我的意思，需要进一步检查。另外我看她意识不太清醒，可能被喂过药，至于喂的什么药需要化验。我看到她腹部腰部有一些青印，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在她肚子上用力按让她受不了流产。如果是一下子使用暴力，不会慢慢渗透性出血。这是故意让她难受让她痛的，可我给她检查的时候她又不像痛的样子，这点非常不好。”
她是冷着声音一股脑儿全兜出来的，很直白丝毫不委婉，一个字一个字刺刺地砸进他的耳朵里。他的心再度颤抖，面色禁不住煞白。
大爷爷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未做声，等待他的下一步反应。
屋子里静悄悄的，就剩雨声瓢泼。连阿牧都知晓气氛的沉重，脚步完全放轻。先看了一眼傅侑林，然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爷爷的衣服，压低嗓子道：“要不要送姐姐去医院？”
他在这个时候才又出声：“嫂子，你能处理的是吧，她的伤还有清宫手术，你都能做，是吧？”
没等她拒绝，他很快补充：“我老婆不想去医院，她不喜欢的，我也不想送她去医院。我想把她先放在你这里。嫂子，你能处理她身上的伤。是吧？”
他背着光，眼睛黑漆漆的，很深，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大嫂看了他好长时间，问道：“你老婆受这个罪，是因为你的关系吗？”
傅侑林表情平静，从容地点头：“是。”
“你现在的地位，谁还敢这么做？”她有意无意地朝主屋的方向瞥一眼，原本并不打算探究的，现在却想了解。“滨城还有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吗？谁做的，你们没安排保镖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凄惨地笑了一下：“都是我的错。”
大嫂再度皱眉，“那她就拜托你了，”他神色诚恳。也不等她同意，直接就这么说了。
她未接话，往季微凉的方向走回去。没走几步，猝不及防听闻身后传出重重地“咚”的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傅侑林栽倒在地。阿牧在一旁摸着他的额头，声音焦急而带着哭腔：“妈，四叔好像发烧了！”
“唉，作的什么孽，帮我搭把手。”大嫂唉声叹气，“夫妻俩都这么难搞，抬去另外一间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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