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第一次亲眼见傅侑林杀人。她知道有很多事是不能放明面上来的，或许因为他从未当着她的面做过恶事，所以模糊了她对他身份的认知。
可，现在是为什么？她那般地坚信，坚信他不会杀她哥哥的。她那般地努力，拼命地找来，换来的只是被现实狠狠打了脸。沈修曾因为顾及她，再三询问她，并在确认她的感情倾向之后动摇过杀他的念头。
傅侑林明知如今哥哥之于她的意义，明知她已将钱叔他们视作她的亲人，依旧对他手下不留情。哪怕有一瞬，是否考虑过她的感受？是不是真的没有，是不是她真的被他骗了？是不是她真的仅为他野心之路上的一颗垫脚石，根本错付了感情？
那些他和沈若兰相拥在生日会上的亲密画面，明知她被邹一平劫持，却能忍住不现身救她。或许不是他能“忍住”，而是他无所谓她的安危！
他杀了沈修，杀了她哥哥！这一次她要宽宏大量地考虑他的立场，原谅他杀了对她疼爱有加的哥哥吗？她又要为了爱情降低她的承受底线吗？
“傻女人”，“愚蠢的爱情”……北月漓的声音突然乱入她的脑子里。曾经一句句咄咄逼人讥嘲她的话，屏幕滚轴似的轮过她的脑海。
感觉脑袋要炸了，微凉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后座里，车子在马路上稳速地行驶。后颈还很痛，她双眸失焦地虚虚盯在空气里。少顷，从椅座里爬起来坐着，通过后视镜看北月星，幽声道：“放我下车。”
他瞥她一眼，不语。她用一模一样的语调重复：“放我下车。”
“你要干什么？”
“放我下车，”她似只会这一句话。
“还要回去找傅侑林？”他有点生气，“你要找他问为什么杀沈修？这个还需要问？！还是要去确认你哥的死活？那我可以告诉你，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哥哥死了，死在他的枪下，和车一起烧焦了，”他加重语气强调。
微凉眼眸深处暗潮浮动，再一次重复：“放我下车。”手里多了一支枪，对准他，正是他先前给她防身用的。
北月星并不受威胁，继续开着车，仿佛料准了她不会开枪。却见她打开保险，上膛，稍移枪口的朝向，冷漠脸地扣下扳机。
她感到枪在手掌心里狠狠一震，心跳加速，下意识闭上眼睛。玻璃破裂的声音砸入她耳内，睁眼，看到副驾驶座上那扇原先被她拿伞撞出洞的车窗破碎得愈发明显。
而北月星已踩刹车直接停车在路中央，转过身来对她发非常大的火：“你知道不知道，如果刚刚你没打准，子弹反弹到你自己身上会出多大的事？！”
其实她身上还穿着防弹衣，真正危险的人是他才对。她漠漠地第五次说：“放我下车。”
他默两秒，似是拿她没办法一般退让：“要去哪里？我陪你到底。现在在这儿下车，路上没人会管你的。”
“见钱叔，”微凉的声音没有温度。他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然后启动车子。她清冷着脸撇向车窗外，雨小了很多，夜色仍浓黑不见星月，照不出她眼睛里隐约闪现的水光。
…………
“姐，到了。”微凉从木然中恍惚回神，发现车停在医院的门口。她看了一眼北月星，因为狐疑。思绪习惯性地沉缓转动，白天在酒店门口遇到，他告诉她钱叔在酒店里，怎么现在确切地知道他回医院了？
中午开始他们便同行，刚刚在车上，也没有见他和谁联系过。唯一空白的就是她被他打晕期间，总不可能是中午他们遇到之前，他便预先知晓。
想过一圈之后，她暂且先没去探究消息渠道，反正无解。她更关心的是，沈修接亲没有回来，钱叔不可能毫无察觉。现在人却在医院里，无疑情况非常不妙。
下车之前，北月星从那只黑色的行李袋里拿出一顶假发给她戴。她木偶似的没有反对，一心只想马上见到钱叔。事实验证了她先前的猜测，他的病房门口非常醒目地站着很多保镖。
她没有贸贸然闯去，退下了楼，扭头就对他说：“告诉我现在钱叔什么情况。”她不是用的问句，而是肯定他清楚。
北月星没有和她卖关子，实话告知：“卡痰咯血送来急救，就是你看到的情况。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季微凉失魂落魄，突然非常地懊恼。彼时在酒店门口从他口中得知设下埋伏之后，没有先进去找钱叔商量对策，而只想着凭她一人之力妄图阻止。
须臾，她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我要去前华府。”他看着她，没有反对。
…………
傅侑林回到滨城，已经和相熟的医生联系好，他们直接前往医院。车窗外，一辆车子与他们的车交错而过，车窗玻璃一晃而过，微凉抵在车窗的发呆的面容。
…………
抵达前华府之后，根本没太靠近沈修的家，就又敏.感地留意到陌生的人。她再度失魂落魄，其实看到医院里的情况，已基本能猜到怕是全军覆没了。
可她仍抱着那一丁点儿的希望前来，眸子幽冷地转到北月星的脸上，明白他为何如此顺从她。因为他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也知若不带她来亲眼见一见，她不会死心！恍恍惚惚地走出前华府的大门，微凉顿住脚步，忽地落身蹲到地上。
“姐……”北月星随她一起蹲身，蹲在她的跟前。她眼神涣散，低低喃喃：“我现在该怎么做？”他没法回答她，握住她的手臂要拉她起身。
她没起，反握住他的手，恳求：“帮我一起救钱叔。”他皱眉，她握紧他的手，进一步至哀求：“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实在不行，就让北月漓要人！北月家的人开口，一定可以的！”
他先是沉默不语，随后用曾经说过的话回答她：“我们不可能随便插手滨城的事。”
“他是你爸！”毫无征兆地，微凉几乎是在他尾音出来的同一时刻忽然甩出手掴他的，嗓音因愤怒而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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