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小区对面还有一家超市在营业，方瑞雪下去现买了米，然后在厨房给程昱煮粥。
可能是本身还对程昱存在的怨气，所以方瑞雪在厨房的动静有点大，锅碗瓢盆碰撞出“乒乒乓乓叮叮咣咣”的声响，光听声音，颇有几分气壮山河的王者架势。
程昱在客厅里听得直想笑，可是又怕方瑞雪听到之后怒气更盛，所以只能拼命忍着。不敢泄漏半点声音。
二十分钟后，方瑞雪吹吹不小心被烫到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粥走出厨房。
程昱因为发烧暂时味觉失灵。也尝不出食物的美妙滋味，但即使只是一碗普通的白粥，因为它是出自于方瑞雪的手，所以程昱也极力地表现了对它的食欲，如果他吞咽的时候表情不是那么的难受。
“吃不下去也要吃，吃完了才能吃药。”方瑞雪在一旁恶狠狠地说。
不过她也明白强迫一个发烧的人吃一碗什么料都没有加的白粥是有些为难。所以她砰砰两下从自己带过来的袋子里拿出几个饭盒，一一摆在程昱面前。
盒子打开，一次是酱排骨、酱牛肉和细心地撇去了油花的鸡汤，酱排骨和酱牛肉是直接从店里拿的，而鸡汤则是方瑞雪知道程昱生病后特意熬的，从选材到熬汤，花了她一下午的时间，不然她也不会在晚上才来探望。
有了肉食佐粥，程昱的胃口好了一些，一碗白粥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舔着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那两个盒子里是什么？”方瑞雪收拾饭盒碗筷的时候，程昱看着还在袋子里躺着的两个饭盒问。
“春菜馄饨，你明天可以当早饭吃。”
春菜其实是方瑞雪老家的一种说法，泛指春天生长的一些可食用的野菜。
在大城市住久了，李兰芳就越发想念在乡下时每到春天那漫山遍野可食用的野菜，于是她就号召这方瑞雪和黄晓云，徒弟小黄的陪同下找了一个绿城周边的村子，到那里的田边山上摘了点春菜。
那点春菜。最后都被方瑞雪拿来包了饺子和馄饨，于是也给程昱带了两盒。
吃过药之后，程昱还是被方瑞雪赶回了床上。
锅里的粥还是温的，春菜馄饨已经好好地放在了冰箱，方瑞雪甚至耐心地给程昱写了一张鸡汤馄饨的食谱，方便他明天早上自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瑞瑞。”在方瑞雪准备关灯离开的时候，程昱突然叫住了她。
“嗯？”方瑞雪回头，灯光打在她的身上，为她整个人都镶上了一层毛边。
“过来。”程昱坐在床上。身体超前靠了点儿，微微倾着，示意方瑞雪到跟前来。
方瑞雪反射性地往回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不对，她停在半路，警惕地看着程昱，问：“你要干嘛？”
程昱看着没能走入圈套的猎物，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即使方瑞雪固执地将他当作了危险源。他的内心也依然充满了喜悦。
“别再躲着了我。”程昱嗓音温和又带着点委屈地说，“你把我当做洪水猛兽一般，说实话，这让我有点伤心。”
说罢，他眼里的笑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色。看起来是真的很难过。
“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就因为我一句话，难道就要断了吗？”他说。
方瑞雪很想反驳他：你那是一句话吗？你那是好多句话！而且还是足以颠覆她以往对两人关系的话！
可是面对此时程昱身上的脆弱感，那些话她通通说不出来，她甚至下意识地想道歉。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躲程昱躲地实在是太明显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每次去小饭馆之前还要先和店里的员工侦察一番，甚至连学校也不敢多待，生怕哪天上完课一下楼，就发现程昱骑着自行车守在楼下。
毕竟程昱手里捏着她的课程表。随时随地可以找到人什么的这回事，程昱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程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又似乎没有看她。眼神飘渺着似乎没有落到实处，也许是在回忆这他们相遇、相处的种种。
方瑞雪没来由地有些窘迫，明明应该是她占道理的一件事。为什么最后好像变成她没道理了呢？
她撇开眼睛不看程昱，声音压得低低的：“我没想躲你，是你非要……非要……”
“非要什么？”程昱问她。
方瑞雪两眼一闭：“非要强人所难！”
程昱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了，好像不只是难过，还多了点别的什么说不清的东西。
“是我不好。”他低下头自嘲了一句，“是我让你为难了，对不起。”
他低声道着歉，再抬头时，又恢复成那个温柔体贴的“哥哥”形象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瑞雪听着程昱道歉，心里反而觉得更加堵得慌了，她捂着胸口。觉得自己应该立刻马上离开这间屋子，不然她就快要紧张地不能呼吸了。
“那就当作之前的事没发生过。”程昱突然说，“你心里愿意我们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做任何改变。可以吗？”
程昱的声音轻轻的，却仿佛一把锤子重重地落在了方瑞雪的心上。
可是——
“你这个要求，好像更加强人所难。”方瑞雪说。
“啊！是这样吗？”程昱叹了一口气。
晚风徐徐地吹来，撩动这窗帘随风起舞，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声，窗外是绿城一年比一年更灯光璀璨的夜景。
可是那璀璨的霓虹灯，离这间小小的公寓似乎很远很远，远到方瑞雪听不见广场的钟声，也听不见路上的车流声，只听见程昱飘渺的低语。
“我只是担心，你如果一直躲着我，以后会不会就拿我当陌生人了，就算以后在街上偶然碰到，也会假装没看到那样匆匆擦肩而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大概要后悔死了，后悔当初和你说了那些话。”
“其实，我也不需要你说喜欢我，只要你别躲着我就好了，我不能让‘我喜欢你’这件事，变成一件错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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