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三年的夏秋之交，琅月王牧云黛奇袭匈奴王庭，活捉昊乾单于，一举拿下整个漠北。消息传回，整个朝廷为之震动。如此功劳，使得琅月王的声望甚至一度高过皇帝。而她本身已经是最尊贵的王爷，凰后的妹妹，已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世家旧勋们凭着这个消息在新贵面前扬眉吐气，连说话都带着睥睨的气息。而这一切随着另外一个消息的到来，陷入了众人沉默的地步——琅月王在活捉昊乾单于之后，当众鞭挞近千下，打得皮开肉绽血口遍布之后，用马拖着昊乾在草地上急奔，直到那昊乾血尽而亡。
死后还暴尸于王庭当中任由秃鹰啄食其躯体。
如此手法，不可谓不可怕。言官抓着这个把柄，直闯宫门，誓要将琅月王为此付出应有代价，甚至口水都喷了的宇文京墨半张脸。
彼时正在安胎的苏季青听到了前朝的消息，对一旁的揽月说：“他们还在吵？还未下朝？”
“是呢，听说给陛下准备的水都喝干了。”揽月给苏季青梳头，正准备给她带簪子的时候被苏季青阻止。她开口道：“去取朝服来。”
半个时辰之后，明晃晃的大殿上，言官口诛笔伐之声依旧未曾停歇。舒雪看到自家媳妇扶着的凰后陛下来到，运气于内大声说道：“凰后陛下到！”
顿时，大殿之上慷慨激昂的言官们住了嘴，众人看向大殿后方，宫人们撩起层层珠帘，已经许久未曾上朝的凰后陛下在揽月的扶持下缓步走出来。宇文京墨起身上前牵起妻子的手，另一只手立刻扶住她的腰：“怎的亲自来了？若是有话，让他们传来就行。”
苏季青看向众多官员中间的那群言官们，对着宇文京墨微笑道：“我若不来，只怕陛下是回不去吃饭了。”
宇文京墨扶着妻子，一起坐到龙椅上。龙椅很大，刚刚好好坐下两个人。底下的官员们看着面前的情景，忽然有个想法闪过，当初皇帝陛下刻意把龙椅打得这么大，或许也有这分心意在里面。
苏季青坐定之后，看向底下那群人：“刚刚你们在讨论什么？继续啊。”
她嘴角含着笑，但众人都明白凰后陛下这是生气了，据闻上一次凰后陛下当堂发作也是因为琅月王殿下。世家旧勋这边的官员们各自互看了一眼，心里明白这次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他们出头。
论这世间谁最护短，那必须是坐在龙椅之上的凰后陛下。
“启禀陛下，臣刚才说到。琅月王虐杀匈奴单于，有失皇族体面，亦损害我朝在匈奴百姓心中形象。我燮朝一向知礼，怎可和那蛮夷一样如此对待战俘，漠北之境尚有百万匈奴人，若他们知道自己的单于被如此对待，心中难免怨愤，那我朝又该如何教化他们！”
言官之首郑阳秋对着苏季青行礼道：“琅月王虽为朝廷立下旷世工业，可也不能如此狂妄……虐杀战俘暴尸于野，这不是圣人之道。”
苏季青闻言点了点头，她看向身旁的宇文京墨，后者笑着回看她，似乎不打算管这件事情。是了，如果他打算管，也不至于任由这些言官讨论了三四日都未有结果，连带着民间都议论纷纷了。
“郑大人，你可是圣人？”
“陛下折煞臣了。”郑阳秋恭敬地说道。
苏季青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都不是圣人，阿黛自然也不是圣人。既然她不是圣人，为何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她做出圣人才能做的事情？郑大人说，我朝一向知礼，不可如此对待战俘。那郑大人可知，阿黛为何要这么做？”
“……”
未等到郑阳秋回答，苏季青一挥手，揽月便拿出手里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宣读起来。整个大殿上只有揽月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着：“元凤元年东，匈奴犯我北境，屠百姓约为三千四百余人，屠村三个，直接劫掠物资折合白银十万八千六百余两；元凤二年冻，匈奴兵分三路南下犯我北境，屠两城，劫掠财物八万三千六百余两……”念到此处，她停顿了一下，看向苏季青。
苏季青却不看她：“念。让圣人们听听，百姓过的什么日子。”
“宁梁城外平庄村、安宁村、灵水村共一千三百余口人，尽数被屠，尸体被木枝穿过，插于宁梁城外示威。其中有尚未生产的妇人被生生剥开肚子，将未足月婴儿……”揽月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念下去。
苏季青看向底下那群人：“现在你们还觉得，琅月王对昊乾所作所为，残忍吗？”
见众人未回答，连郑阳秋都不说话，苏季青笑了起来：“以昊乾一条命，祭奠我燮朝这么多年来受苦受难的北境百姓，太便宜他了。郑大人如此为民着想，不若就让郑大人去北境吧。以其才能，教化匈奴余民，说不定还能教出几个圣人来。”
苏季青笑着问一旁的宇文京墨：“陛下以为如何？”
“当年我就说过，这江山你我与共。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宇文京墨毫不犹豫的说道，做足了一个被美色蛊惑的君王该做的事情。他回过头对一直站着的内阁大臣们说道：“漠北百姓刚刚归顺，免不了需要能人志士去教化一二，这项光荣而伟大的事情就交给御史台的几位言官了。内阁拟个奏本上来，待我朱批之后便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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