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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三问
“我不知道。”罗天生仍是这句话。
他确实不知道，只是无法接受。这世间修士口口声声说着遵行天道，所行之举却又违背天道，不是以人命炼制丹药，就是克扣欺压百姓当做修士修行路上的奴隶，但凡有哪里做的不对，就迁怒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这如何是修士？
甚至这些所谓的修士做出来的事情，比妖族、魔族，还要令人唾弃，令人所不耻！
“我不想当英雄。”罗天生皱着眉头，眼神异常坚定，“但是既然没人愿意当这个英雄，救百姓于水火之间，那我就做，无论是为了什么，哪里有不平，我就想管一管。”
“你觉得你做的是对还是错？”沈云沧笑道，笑容流露着一丝亲和，颇为欣慰的看了罗天生一眼。
“当然是对的！”罗天生不假思索的回道。
“那么，既然这世间万千百姓的命是命，修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沈云沧又道，“修士欺压百姓，你为救百姓，这是善举，但是那些修士却都死在了你的剑下，这与那些死在其他修士剑下的百姓，又有什么区别？”
“这……可是他们该杀！”罗天生被问的一时语结。
“那你又何曾知道，那些死在修士剑下的凡人百姓，是不是也该杀呢？”沈云沧摇了摇头，放下手里那本书，“你非圣人，安能圣贤无过，这不怪你，要怪便怪你在不该经历这些东西的年纪上，却经历了这么多。”
他拍了拍罗天生的肩膀，问道：“我且问你，当今天下修行者众，是否更超寻常百姓，世俗王朝律法森严，然修行宗门却在王朝之外，一方庙堂，一方江湖，是否庙堂与江湖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问，罗天生愣了。
他想起一年前，在太岁祭的古神战场里，公羊管家也是这么问得，当时他回忆自己幼时，所遇所见，只是太岁山附近的村庄里的寻常百姓，民风淳朴，为人良善，几乎不曾遇过痞汉恶霸，也不曾遇到修行之人，于是他觉得这世间人人生而平等，不分高下。
但是这一年过去，他游历大半个北陆洲，又来到这碎星群陆，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却并非是人人生而平等。
朝廷官官相护，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只因在朝官员自高一等，视这平民百姓为低贱下人，上不得庙堂之高，但殊不知，仍有寒门子弟，饱读诗书，考取功名，梦想着成为那所谓的人上之人。
他们为何有这种想法？
无非还是因为，人人生而并不平等！
家世、出身、能力，诸多因素导致这芸芸众生，为达目的都是不择手段。
而修士呢？修士自诩遵行天道，比寻常百姓高等，比朝廷官员高等，是为江湖之远，不在庙堂约束之内，然而他们真的不在庙堂之内吗？
那些修士与朝廷官员私下勾结，为了一己私利，联合起来鱼肉百姓，欺压平民，这岂能是江湖？
这分明还是庙堂，如同染缸一般的庙堂！
否则，就没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说法！
但是罗天生还是不愿承认，思索良久，轻声答道：“世间芸芸众生，虽是生而平等，但是却仍有高低贵贱之分。”
“为何会这样？”沈云沧看着一脸纠结神色的罗天生，问道，却见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便又兀自解释道，“所谓平等，只因人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是父母生之，父母养之，无论是在江湖之内，还是在庙堂之下，寻常百姓人人平等，修行之人也是人人平等，甚至王朝之内也可以人人平等，但是这种平等，都在不同阶级之下的平等，而非普天之下，所有人的平等。”
“你之所以感到纠结，只因你救百姓而杀修士，破坏了这个平衡和秩序，但是正如你说的，你做的对。”沈云沧笑道。
“我……我做的对吗？”罗天生闻言，又是一时语结，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总觉得有些难受。”
“无需难受，日后你自然就会悟透这一切。”沈云沧说道，“我且问你第二个问题，如果日后你名震天下，成为修士中独树一帜的大人物，受万人所敬仰，你是否会秉持现在这般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心境，又是否会约束天下修行人，甚至世间寻常百姓，亦或妖魔精怪，以求真正的众生平等？”
这一问，不由得让罗天生又一下子回到了一年前，公羊管家问他的第二个问题。
但是这一次，罗天生却是不假思索的回道：“如果我真的能够达到那般高度，我自然还会秉持我现在的心境，无论是修行人，还是寻常百姓，亦或妖魔精怪，但凡有为非作歹，行凶作恶，那就是我要管的事情，只要路见不平，断然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我想只有这样，才能让众生达到真正的平等！”
沈云沧轻轻点头，既没有表达罗天生说的正确，也没有表达罗天生说的不对，只是继续问道：“我且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认为世间寻常百姓，修行之人，妖魔精怪，都能平等共存，那么神呢，神又如何，是否在这所谓的众生平等之列？”
当初，罗天生认为神是天地秩序，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不可与这世间生灵谈高论低，因为他认为神和人并不是同一种境界，无法作一类比，更无法以高下而论，因而没有平等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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