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些日子可有好转？”
清竹苑内，柳清秋冷着一张脸，问着面前低着头的奴婢，而身后的床榻上，顾子卿呆呆的坐着，双手抱着膝盖，像是痴傻了一般。
从万国寺回来之后，顾子卿仿佛陷入了癔症之中，整日整夜鬼哭狼嚎，虽有时安静，却也如现在这般痴痴傻傻，令人头疼不已，然而想到她的遭遇，柳清秋又只能日日抹泪，好容易这些日子平静了些，可看上去却像痴傻了一般。
那丫头身子一颤，随即摇了摇头：“姑娘仍是老样子，不肯让人接近。”
就这么呆呆的坐着，连吃饭喝水都犹如走尸一般。
“废物！”柳清秋怒喝一声，丫头立即跪下，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不过好在柳清秋并未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烦心的让她滚下去。
恰好胡已经此时进来，站在柳清秋身旁，目光盈若秋水，担忧看着柳清秋：“母亲莫要太过伤心，三妹妹经历这样的事，能活着已是幸运，您不要太过逼她。”
“我倒宁愿她死了，也好过这么痛苦的活着。”柳清秋看着床上的顾子卿，心中一阵烦闷，脱口而出道。
却不见床上的少女，身子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母亲说这气话作甚，到时候伤心还不是你自己？”顾子衿柔柔的说道，似是劝慰。
柳清秋拍了拍她的手，这些日子她过的着实憋屈，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这幅模样，她不仅不能够替她报仇，反而还要对仇人笑脸相对，而最让她寒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顾曌丝毫没有任何表示的态度。
不仅从未来看过顾子卿，就连问都未曾问过，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女儿一般，那个男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府中的人，他有多无情。
“走吧，母亲，让三妹妹独自呆会，我们站在这儿，万一又激她发疯怎么办？”顾子衿看了床上的顾子卿一眼，眸光有些冷。
在她眼中，顾子卿或许就应该直接了断了自己的命，否则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不仅会给尚书府蒙羞，就连她也会受到影响。
可是……看着身旁沉默的柳清秋，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
红院内，顾锦和红姨娘相对而坐，铜盆里上好的银霜炭燃着，热气顿时萦绕整间屋子。
她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茶烟袅袅升起，模糊了那双凤眸中的神情。
红姨娘坐在对面，妩媚的脸上笑意盈盈，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本以为以顾锦一个小女娃定力应该撑不了多久就会耐不住出口询问她，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就这么静静坐了许久，对面的少女也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红姨娘心下一震，才明白眼前这个少女并不是她能够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当下便笑道：“今日请姑娘来，就是说说闲话，姑娘也知道，自从万国寺之后，这府中的风向都已经变了，再加上夫人这些日子喜怒无常，府中上至主子，下至奴婢，都叫苦连天的，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也只有老爷了，可老爷不管这档子事儿啊，就连三小姐变成那副样子，也没有多问过，把夫人气的够呛呢。”
她洋洋洒洒的说了这么多，却并未透露自己的意思，顾锦心中忍不住的冷嘲，这人果然是墙头草行径，哪里有风往哪里倒，偏根子又硬，就算是倒，也只微微偏向一边，让人看不出她的诚意究竟在何处。
她既然不清不楚的，顾锦自然也乐的跟她打马虎眼，当下便宽慰一般道：“三妹妹出了这样的事，夫人指不定有多难过，想要撒撒气也实属正常，至于父亲……父亲公务繁忙，再加上事情已经发生，他即便是想要管，也管不了个什么，姨娘心里若是不忿，大可去找柳夫人诉说，跟我说这些，可没有什么用，总归柳夫人看我不顺眼，我即便有心开导，对方只怕连院子也不会让我进呢。”
红姨娘脸色一僵，笑意隐隐有些挂不住，她本以为自己说出那番话，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这是让柳清秋吃瘪的好机会，毕竟她现在失了不少人心，顾曌又不插手内宅之事，然而顾锦却不按套路来，竟直接将她推到了柳清秋那边，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真的单纯，还是在装傻。
其实红姨娘知道，中馈大权落在谁手里都不会落在她手里，她只是看不惯柳清秋那个做派，虽说她是个平妻，可也不过是从妾室抬上去的，不算正儿八经的主母，却整日端着嫡妻的做派耀武扬威，真是叫人好生不爽。
只可惜她人微言轻，地位低下，还要在柳清秋手底下讨生活，自然只能顺着她，如今顾锦回来，本以为也是个不中用的，哪只刚回来就给了柳清秋一个下马威，后面更是让她折了个女儿，这等心机手段，自然也不是好磨的。若是顾锦能跟柳清秋斗起来，不管结局如何，总归能给她添添堵，让她的日子也不那么爽利。
“大姑娘何必与妾身打趣？夫人会不会让您进去，这府中有眼睛的人都看的明明白白，三姑娘那件事，虽说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可是妾身知道，这可是梗在柳夫人心中的一根刺，若是不查出背后之人，柳夫人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她眼珠子转了转，见顾锦面前的茶杯空了，便抬手又将之斟满，眼中幽光厉芒！意有所指道。
“哦？姨娘此话我实在听不清楚，侮辱三妹妹的人不都已经抓住了？柳夫人还要找劳什子的真凶？”她不言明，顾锦自然也不会将所有透露出来。
红姨娘放下茶杯，意味不明道：“妾身以为妾身的话已经说的十分清楚了，可是没想到姑娘还是再跟妾身打哑谜呢？姑娘真以为，自己那点手段能瞒天过海？柳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即便上一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是以她的心性，自然会算在姑娘的头上，到时候只怕会十倍百倍的反扑。如此，姑娘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会不会像万国寺一样好？”
说了这么久，总算说到了点子上，顾锦微微挑着眉，眸色深沉，隐隐划过半分讥嘲。
“姨娘这番话说的不错，可是有一点姨娘却说错了……”她勾起唇角，黑白分明的眸子，蓦然一弯，看上去有些愉悦，却夹杂着过分的凉薄。
红姨娘心中一顿，眉梢间的笑意还未散去，便听得对方轻松又惬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所依靠的，从来都不是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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