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林舒夭都没有说话，江迢看到对方表情略显凝重，便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问：“怎么了？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舒夭摇头，只是思索着问，‘’翟叔杰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有强迫症？‘’
“他跟我聊过关于强迫症的话题，但没说过自己有强迫症。”江迢疑惑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他跟我说过，他说自己是强迫症晚期。”
“对啊，就和凶手一样，这有什么问题？“
‘’当时他举了个例子，用他的眼镜。”
江迢脑海中浮现出那副金丝边眼镜，还有镜片后面光芒诡异的双眼，然后就听到林舒夭说：“他告诉我那是平光镜，他视力没问题，之所以必须戴眼镜，是因为小时候矫正眼睛养成的习惯。”
林舒夭抬手做了个动作，“他隔几分钟就要去扶一下镜框，没东西扶就浑身难受。这是他原话。”
江迢回想着过往与翟叔杰交流的画面，“这样说来，他好像确实很喜欢做那个动作……但是这又说明什么呢？”
“我仔细回忆过，小时候绑走我的那个人，虽然也戴着墨镜，但是我从头到尾都没见他扶过镜框，你懂我的意思吗？”
江迢僵立当场，脑海中闪过可怕的念头，本能试图帮他阻止这个念头继续发展壮大，所以他问：‘’会不会是因为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强迫症没那么严重？”
“有这个可能。”林舒夭安静凝视着他，表情远比他镇定，“但也有另一种可能。”
“你说什么？”宋敬行第一个跳起来，“翟叔杰不是凶手？”
“不会吧。”严信诚也立马问道，“不是凶手他为什么要自首？两次跟踪陶辰，还试图伤害林顾问。退一万步说，他那双鞋子，还有住处藏的纹身机和药水都是铁证啊。”
“我没说他不是凶手。”江迢稳声回答，“我的意思是，他可能不是所有案件的凶手。”
会议室里的安静震耳欲聋，过了好一会，宋敬行才轻声道：“你是想说……‘’
江迢走到白板前，在五号受害人旁边单独拉了一条线出来，用记号笔写了三个字。
模仿犯。
“思维惯性和极其有限的线索让我们一直以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在作案，但只要假设翟叔杰是模仿犯，你们会发现一切都说得通。严队刚刚说的那些，的确是他犯罪的铁证，但如果他只伤害了五号小朋友呢？他作为警队心理顾问，经常参与晨会，宋队、严队你们也经常就案情请教他的意见，所以他了解别人不知道的案件细节，比如凶手只在雨天作案，比如凶手会给受害人纹身编号，而前面几位受害人都没看见过凶手的鞋，所以他的那双鞋只是他伤害五号小朋友的铁证。而且你们再看看他死前说的那些话，他说自己罪不至死，只是为了研究恋童癖的心理，他有多少恋童癖客户能让他从二十岁就亲自犯罪共情直到四十岁的今天？他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我只做过……’,他只做过什么？现在我猜他想说的是，我只做过那一次……‘’
江迢嘴里咬着笔帽，无意识地用记号笔敲击白板，刚刚领悟到的事实也让他浑身发冷，如果真凶仍未落网，那么……
林舒夭会重新成为目标吗？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破案的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如泡沫般被残忍戳破，宋敬行和早上经林舒夭提醒的江迢一样都在本能地拒绝这个事实，“这只是你的假设，我们不能因为……‘’
“我有很具体的依据。”江迢沉声继续说，“初听到这个信息我就觉得奇怪，但我当时没有太多理智，如今回想，足以证明伤害五号小朋友的人和之前的凶手不是同一个。”
严信诚问：“是什么？”
“纹身药水的颜色。”
江迢看着白板上林舒夭的照片，觉得嘴里发苦，过了这么久再说出这些话，他依然心疼到无以复加。
“舒夭那天在这里说过，凶手给她用了深紫色的药水，我去查过了，三号和四号小朋友背上的纹身也是深紫色的，这种颜色很难彻底洗掉。我想，这也是凶手选用深紫色的原因，但我们从翟叔杰住处搜到的是黑色药水，符合五号小朋友的纹身颜色。我刚刚在网上咨询过纹身师，现有的激光技术只需要两到三次就能把黑色纹身彻底清洗干净。试想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怎么会突然改用更好洗的药水颜色呢？他应该巴不得自己的印记留在受害人身上一辈子才对。所以是翟叔杰在模仿犯罪的时候漏掉了这个细节，因为我们给受害人照相都是在他们刚被纹身后不久，那时候伤口还仕渗皿，深紫色在照片上会显得像黑色。‘’
严信诚边揉脸边站起来，对他不吝称赞，“厉害了，江队，真是心思缜密、火眼金睛，不愧是警察世家熏陶出来的。”继而又自嘲着说：“我得赶紧去向局长汇报，再过三个小时就开记者发布会了……得阻止他老人家在省领导和全国人民面前打脸才行……‘’
严信诚说着就出去了。
宋敬行却走过来与他并肩站着面对白板，问出他此刻正在思索的问题。
‘’所以我们这位女蝙蝠侠，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弄错了真凶？”
“显然如此，之前我以为她是受害人之一并且认得真凶的一些特征，所以才会对翟叔杰下手。然而如果套用今天的分析，她其实并不知道凶手是谁，她只是跟随警方的判断在进行复仇计划，那么问题来了……‘’江迢缓缓转向宋敬行，看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发布会还没开过，她是怎么知道警方在秘密追捕翟叔杰的？‘’
宋敬行喃喃说道，“咱们两支队伍里面一共三个女警，但未必是警察做的，可能是像翟叔杰一样能接触到案件信息的人，又或者是家属……‘’
江迢闭上眼睛，仿佛在自言自语，“范围没那么大，要联系全毅宏案一起考虑的话，这个女人，既能接近警察，还能在医院自由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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