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牧要上衙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衙门，而是京城的衙门，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任职之地，京城的官，无论大小，都能称为京官，去了地方上，哪怕你是九品芝麻官，人家也得给你三分薄面。
那什么……宰相门前七品官，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御史台，中|央行政监察机关，司法机关之一，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
当然，大部分是弹劾官员，也有那么一个两个，脑子抽风会去弹劾帝王，帝王一般当场不会发难，但事后，肯定会来秋后算账。
就说之前弹劾李清牧的那名官员，惹毛了帝王，当场就被处置了，发配西南。
御史这一口饭，不好吃。
胧月送李清牧到御史台衙门口。
“月儿，回去吧！”
李清牧昨晚上很老实，导致今早精神有点萎靡不振，但他还是笑着说道。
胧月担心地瞅了他一眼，“你……你不要紧吧？这御史台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回头给他套麻袋，暴打一顿！”
这个点陆陆续续有人来了，胧月和李清牧就站在衙门口，过来的人都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旁边有一名御史路过时，咳了一声，并顺便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大概是说：小娘子，你就这么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要打我们，是不是过分了？
可胧月压根没搭理他，此时，她眼里看见的，只有自家相公一人。
男人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没事的，相公会照顾好自己，他们欺负不了。”
“嗯……如果被欺负了，记得要来找我！”
李清牧笑了笑，“好！”
“李兄，你来了！”
“苏兄，早！”
李清牧告别小媳妇儿，进了御史台大门，遇上了苏适，他也才从家里出来。
“李兄，这边。”
李清牧第一天上衙，很多事情不熟练，如果衙门里没人，少不了绕弯路，苏适这一帮衬，让他轻松了许多。
接着苏适又跟他说了御史台大概的情况，并跟他说了一些值房的分布。
“巧了，我这儿正好还有个位置，你不如来我这里？”
“好！”
“苏御史，李御史怎么说都是顶了黄维的空子，怎么也该到我们这个值房来，你这上来就抢人，怕是不合规矩吧？”
李清牧和苏适正说着话，后方突然传来一个尖刻的声音。
两人回过身，见是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年轻人，约莫三十多岁，他单手背负在后，微微昂着头，态度有些清高。
“这人叫黄槐，是那黄维的堂弟，当初是黄维把他弄进御史台。”
苏适轻轻在李清牧耳边说。
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事情交代清楚。
他用一个“弄”字，微妙地说出这个黄槐进御史台来路不正，是靠走后门关系，而黄槐和黄维是堂兄弟，这就意味着这人会给李清牧难堪，要他小心。
李清牧递给苏适一个“安心”的眼神，缓缓上前。
他先一拱手，微笑道：“敢问这位前辈，您来御史台多久了？”
李清牧的姿态很谦卑，又是行礼又喊前辈，这极大的满足了黄槐的虚荣心。
黄槐斜睨李清牧，之前有同僚说，此人在金殿上一番话说得庞尚书面如土色，羞愤难当，觉得应该是个厉害的。
结果竟然对自己卑躬屈膝？
呵呵，看来传言都不真啊！
于是，黄槐更加得意，轻轻抚须，装出一副得道高人的姿态，“老夫……”
他这年纪根本不能自称“老夫”，可人如果飘起来，那是怎么都挡不住。
“老夫在御史台，已有十载！”
“果然是前辈！想必您老一定弹劾了不少官员。”
“自然，当年连副相都被我弹劾过！”
黄槐昂首，那表情相当傲慢。
李清牧轻笑，“那您真是厉害了，对了，既然您是这儿的老人，不知这儿的值房是怎么分的？”
“当然是志同道合……嗯？”
黄槐说到这里，猛地一激灵，好家伙，差点被这小子忽悠了！
可现在发现已经晚了，那一句“志同道合”都说出来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小子，你……你个奸诈小人！”
黄槐直指李清牧，气得跳脚。
混账，他被坑了！
李清牧浅笑：“黄御史这话怎么说，我怎么奸诈了？不过是问个问题而已！”
苏适在边上看得想笑，李清牧这人真是有趣，先伏低做小，让对方放松警惕，再是一连串拔高他的问话，让对方对答如流，等到了要问真正关键处时，对方下意识就会回答出来。
这手段看似简单，实则高明，一般人根本想不到。
“黄御史既然说了，同一个值房是按志同道合，那我与你志不同，道不合，自然不好同住，所以……还请见谅？”
李清牧微微拱手作揖，但脸上却是几分得意之色。
三十几岁的老人又怎么样，在御史台呆了十年又如何？还不是被他耍了？
黄槐说不过他，关键他整整比李清牧年长十几岁，竟然被他给耍了！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呢！
“哼！老夫羞与你为伍！”
黄槐拂袖冷哼，算是给自己找回场子。
李清牧却懒得再理他，和苏适一起去了他的值房。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派系，御史台这儿也一样，御史们三五成群，互相抱团，哪怕弹劾人，也是好几个人一起上。
人微言轻，如果就你一个人说话，很容易被人忽略，可如果大家伙一起上呢？
三人成虎！
在李清牧和苏适去了值房后，御史台另一边，有两个中年人就依栏看着，其中一人背负双手，看着很威严。
而他边上一人，则回头恭敬道：“何大人，那个李清牧是个刺头，我们要不要敲打敲打他？”
“嗯？敲打什么？”
何大人本名何坚，官职御史中丞，因御史大夫一职常年空缺，便成了御史台的一把手，他看了眼身边的男子，冷哼，“你想站队？”
“我……”
那人犹豫了一下。
“愚蠢！”何坚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怒喝，“我们御史台，说是监察百官，可实际上更像是皇帝圈养的狗，他让我们整日盯着朝廷百官，就是为了巩固他帝王的位置！御史效忠的是帝王，而不是某一方党羽，如果你抛弃了这一点，就离杀身之祸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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