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婉倔强的瞪着他，不再说话。
宋知文说的没错，他们之间，在对于西方文学的品评上，的确可以称之为是知己，再者，宋知文生的一表人才，对她又温情脉脉。
若是日久相处，一个女人，对这样的男人心生好感，并非难事。
可是，只有莫婉自己知道，她的爱，早就如同烟花一般，在彻底爆炸，绚烂了一瞬之后，便归于了灰烬。
在楚云朗之后，她无法再爱上其他任何一个男人。
或许，人这一生的情，都是有限的。
在给了一个人之后，便觉得筋疲力尽，无法再生出多余的深情，去给另一个人。
可，这些话，又该如何说呢？
宋知文这样的人，可以对一个无辜的孙子清下那样的毒手，若是他真的知道了，自己心里的人的是楚云朗，会不会又对他不利？
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楚云朗有事的。
莫婉在心底幽幽的哀叹了一声，她垂下面颊，不再去看宋知文，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有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着。
女子神态动人，扇动的睫毛，如同划在男人的心尖。
宋知文心头微微一颤，他将莫婉的神态归咎于女子的羞怯，以为她是心虚了，便没有再问。
二人沉默了片刻，包厢里，只听得见楼下舞台上的吹拉弹唱。
宋知文早派人查过莫婉的经历，知道她在圣约翰大学读了一年，就因家道中落，不得不肄业工作，如今到了北地，有他庇护，她自然不必汲汲营营，为生计发愁。
他沉吟了半晌，开口提议道：“我知道，你成日里待着，也怪无聊的，你想不想继续读书，我可以帮你找北地的新式女子学堂......”
宋知文自认不是个霸道的人，纵然打了胜仗，但他在军中事务繁多，并没有时间时时陪着莫婉。
他担心她在北地呆的久了，又人生地不熟，必然会闷得慌，便替她着想，让她去女子学堂里读读书，倒也可以打发时间。
没想到，莫婉听了，立马摇头，她的确闷得慌，可是她并不想回学堂，她想做的，是她在尚城做过的事：
“我不想去学堂，我想去工作，如果可以，我想继续做英文翻译方面的工作。”
宋知文听了，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莫婉的回答如此直接了当。
虽说这个时代，风气渐开，但是大多数女子，仍旧是不工作的，即便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们，上了学留了洋，还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镀个金，以后好当个拿得出手的夫人太太。
宋知文在心底，早已认定，莫婉迟早会是他的女人。
他不认为，她有工作的必要，再说了，他并不希望她抛头露面，虽然去西洋留过学，但在这一点上，他的想法，仍旧是传统古旧的。
所以他没有答应，只淡淡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
莫婉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她从未放弃逃跑的想法。
只是，眼下看来，宋知文对她的警惕，依旧是有的。
二人从戏院出来，又去吃了晚饭，而后，宋知文将莫婉送到住处，便走了。
自始至终，他都算得上是正人君子，对莫婉并无太多出格的行为。
可莫婉的心里，却是不踏实的，继续待在北地，终究是不妥。
可她孤立无援，又如何能够顺利的回到尚城呢？
若说宋知文是个彻底的君子，也不恰当，实际上，他对莫婉的心思，也算得上是个小人。
他将莫婉带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北地，让她和原来的生活圈完全隔离。
在这个地方，她唯一能够仰仗的人，便是他宋知文。
日久天长，这份依赖感之中，便可以生长出爱意，这是宋知文的打算。
他对莫婉没有出格的举动，是因为，他希望，有一天，莫婉能够心甘情愿的接受他。
而且由出身带来的骄傲和自信，也让宋知文坚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莫婉能猜出宋知文的心思，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妥协。
没有爱的时候，她反而格外的通透和冷静。
江南督军端木坤被北地军队活捉的新闻，已经在全国上下传的沸沸扬扬。
不仅如此，端木坤已向北地投降，并且愿意和北地签订停战协议，同时主动献出郴州、淮安两座城市，以示投降诚意。
停战协议的签约日期，定在了七月十日，签约地点，则选在了处于中立位置的尚城，而北地派出的签约代表，正是宋知文。
这是报纸上白纸黑字登出来的头条新闻，莫婉看了，觉得自己逃跑的契机，就在于此。
自此之后，宋知文来找她时，莫婉待他的态度，便一日好似一日，二人不时说笑打趣，言笑晏晏。
莫婉难得的发现，自己竟还有做戏子的天赋，即便她对宋知文无意，竟也能做出温柔的样子来，毕竟，她需要取得他的信任。
这天，已是七月七日，宋知文结束了军中的事务，又来看莫婉，他的脸色有些疲惫，见到莫婉，还是露出了一抹温柔缱绻的笑意。
莫婉见他来了，泡了杯上好的祁门红茶，递到了他手中。
又去厨房里，端出了一盘她下午做好的绿豆糕，摆在了男人面前：
“我整日待着，有些烦闷，便照着书上的方子做了这绿豆糕，你试试好不好？”
女子一头秀发，低低的挽在脑后，身上穿着一件水蓝色的长旗袍，露出腿上一截雪白肌肤。
她洁净如玉的脸上，带着柔媚的笑，语调轻轻地，听在男人的心上，犹如春分拂过，吹散了他一整日的疲惫。
宋知文渐渐发现，他每日最期待的，便是晚上，在结束一整日的繁杂军务后，可以来莫婉这里安静的坐一会。
哪怕不说什么话，只是看上她一眼，他便觉得值了。
“你还会做这个？”
宋知文听了莫婉的话，捻了一块绿豆糕送入口中，口感松软，清新不腻，在绿豆的清香之中，有微微的甜，男人细细咽下了糕，而后真心道：
“你这手艺，都比得上素芳斋的点心师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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