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出神庙的门，已是明月高悬。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由极高的山顶神庙往下望，淡薄的透明雾气如云烟飘笼，让整个海岛潜伏在幽暗朦胧的月光中。
遥远的海面上泛着光。
以张启东的眼力，甚至能看到清冷的月和几颗孤独的大星。
远处的外城山峰都成了阴影下的巨兽，少许开门的酒吧高悬红色的灯笼，好似狰狞的眼睛。
清凉的风裹着海水的气味拂面而过，比尔吉沃特的夜，这就是比尔吉沃特的夜！
“死去的人，只用一个晚上，就会变成冷冰冰的数字。”
“比尔吉沃特，吃掉了他们！”张启东的目光扫过白港。
一些帮派正排着队，给少数留下了尸体的帮中强者下葬，刻着异兽和铭文的高大墓碑陆续随船出海，安然沉入水中。
他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若是蚀魂夜死去的数十万人有尸体，恐怕多造两个白港这样的水下坟场也无济于事，芭茹人可不允许尸体出海太远。
而自己上一分钟，还沉浸在拉来约德尔阵营的喜悦中。即使排除这种喜悦，抓到了腐尸王和赫卡里姆的自己也没觉得亏本。
没错，张启东计较的是“亏不亏本”。这种突如其来的醒悟，让他感到一丝愧疚和后怕。
毕竟以十万为单位的人在他面前死掉了，而他几乎毫无波澜！
“这是没办法的事啊。”
“就好比这风，吹在我身上只是微凉带湿，吹在普通精锐身上，恐怕能刺穿他们的骨头。”
张启东尽力开解自己。
若是自己没得到系统，没踏上强者之路，恐怕都轮不到蚀魂夜来收走他，光是黑帮成员的欺辱或饥饿就能让他彻底呜呼。
所以一切都是相对的，他既没资格抱怨，也不该去怜悯。
何况现在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只要正常发展，约束众海盗，一切牺牲到最后都会有价值。
“现在该做的，是好运姐的思想工作。”张启东望了一眼“九头响蛇”所处的山峰，踏空而去。
迫于未知压力，他准备和普朗克进行有限的“和解”，具体可能会做到这个地步——让对方管理一个由下城居民组成的新城区。
他承认，在风起云涌的此时此刻，他必须得到神庙的帮助。
而俄洛伊。即是神庙。
这件事今晚敲定，明天公布。
最迟就是过几天，等下城居民组合完毕后公布。而他必须在这之前，解决好运姐的思想工作。
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张启东轻轻敲响了“九头响蛇”的窗户。
“稀客呀。”
穿着简单的开领居家便服，红唇和事业异常饱满的莎拉笑意盈盈地开窗，迎接他飞入。
“额！”想开口直奔主题的张启东戛然而止，尴尬指数飙升。
他随便敲了一个二楼的窗户，而这个房间，恰巧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雷文。对方体温极低，呼吸微不可闻，蛰伏在角落的阴影中。
好运姐大大方方地抬起手臂，露出傲然事业线的同时扎起头发，略带挑逗地看着他说到：
“别害羞，有什么想说的？”
“额，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启东抬起头，半边脸打着月光，半边脸藏在黑暗中。
……
“为了神庙大祭司的支持，我准备让普朗克担任下城管理人。”
“你说什么？”
“我说，我准备让普朗克，担任下城的管理人，在明天宣布！”
莎拉面上的笑容僵住。
她在尽力压制自己的怒气，可仇恨的火花在那双美丽的眼眸中迸射，像是有颗炮弹在她的心房炸开，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看似香甜可口的银牙咬住了鲜艳的下唇，红得要滴血。起伏的胸膛也不再动人，那更像是惊天巨浪袭来前，汹涌起伏的潮水。
“你是来羞辱我的？”
“你是来要挟我的？”
“还是说，你是来通知我的？”莎拉抬起头，数颗清泪在表情尽敛的面孔簌簌流下。
“通知。”词穷的张启东干巴巴地说，“情绪有时就像潮汐，压得越厉害，反弹时浪潮越大。”
听完他说的。
好运姐的仇恨顿时像火山迸发，脸色陡然涨红，双耳似乎有无数杂音在轰鸣。她轻声道：
“呵，我以为仇恨之火已经将我的泪水蒸发，原来并没有。”
“我只是，还没绝望！”
一旁的雷文忽然开口了，他用嘶哑干枯的嗓子说到：“去当下城之主——普朗克答应了？”
“那倒没有，不过等下我会去找他直接询问。”张启东回答。
一个晚上足够他找到普朗克，而且他也不怕对方不答应。按目前这个局势，普朗克除了老实答应他的要求，还能干吗呢？
而且想让其他人同意原本的“下城区贱民”不付出任何努力就搬上外城，打出普朗克这手牌无疑是个一箭双雕的选择。
三人在沉默中待了一会，随后张启东起身：“我要去找他了，提前来通知一下你，就是怕你们明天在会议上爆发冲突。”
“如果实在无法克制，那你……”他转身离去，没把话说完。
莎拉盯着窗外，伫立良久。
“雷文，你说。”
“实力问题罢了。”
“那我明天？”
“去，该去！”
“好！”莎拉转身走出雷文的房间，开始挑选明天的礼服。
情绪再怎么闹腾，也只是情绪而已。正如独自在孤岛求生的女童，数次绝望的认为自己活不下来，最终不还是走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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