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的是一个已经满目苍老的长者，似乎仅仅拉开门的这一个动作，便是让她步履维艰。白离忧愣了一下，赶忙的搀扶住了为自己开门的老人：“老婆婆，您慢点。”
心下除却动容，同样有些许的疑惑。一个已经步履维艰的老人，怎么会独自一人住在这府邸之中？
于是在搀扶着老人回到了屋子里的时候，白离忧便如实的将疑惑询问出了口。
“姑娘啊，你从外面来的，还不知道情况吧……朱火国已经进军，荔城之中的人都往京都逃难去了！”老人言说此话之时，声音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连带着白离忧的心也为之一颤，紧接着，一个可怕的念头涌生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荔城，明明同朱火国边境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这才不到几个月的光景啊，难不成连这里也岌岌可危？
“老婆婆，那您怎么不离开呢？您的儿女……也离开了？”
白离忧从自己进入这府邸之中便开始细细的观察，确然没有再察觉到任何一个人影。战事就算再可怖，也不至于会丢下老人独自逃窜吧？
“姑娘，我只有一个小孙子，我拜托了老爷和夫人带他离开，老爷和夫人看我侍奉多年便同意了。我老了，走不动了，会拖累他们的。”老人微微的摇了摇头，苍老的皱纹在白离忧的眼前显得甚是刺眼。
白离忧心里甚是不是滋味，一时半刻也没言说出任何回应或者安慰的话来。
老人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兀的开口道：“姑娘，据说那前线已经打到了临城，要不了多长时间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在这里将就一晚上，明日便走吧。”
既然荔城都已经岌岌可危，只能一座城池接连着一座城池的逃窜，那么京都又何尝安全呢？
白离忧随是明白这个道理，却也不想看着老人如此放弃自己的生命，于是咬了咬牙，白离忧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老婆婆，我也要去京都，我明日带着您一起走吧。”
老人愣了一下，半晌都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白离忧便赶忙补充道：“您说您只有一个小孙子，那么想来您也是您孙子唯一的亲人了。他还那么小，您也不舍得他孑然一身，举目无亲吧？”
老人听罢了白离忧的话语，确然心下有所动容，她抬起了胳膊，双手颤颤巍巍。
白离忧极为懂事，急忙抓住了老人在空中的手，喃喃道：“我不嫌您会拖累于我，我带您一起离开。京都现在应该也有许多逃难去的人，定是极为混乱。到了京都，若是一时之间找不到您的孙子，您就先在我家住着，我帮您找。”
白离忧这一语确然是发自内心而言，那老人看着看着，眉眼之间竟是渗出了些许的泪意：“姑娘，谢谢你……谢谢你。”
“好了，老婆婆，咱们尽快的睡吧，明天一早便启程。”白离忧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帮助着这老人平复了心绪。
老人却没有听白离忧的话，立刻躺于床榻之上，而是站起了身来，去一侧的柜子上摸索了一番。
最终，她从包裹之中摸索出了三两银子，和一块扳指，颤颤巍巍的递到了白离忧的手中。
白离忧心下大惊，赶忙的朝后退了一步：“老婆婆，您这是做什么！”
“这是剩下的一些银子，本来是老爷和夫人留给我买膳食的。但是现在，街上已经没有膳食卖了……我年纪大了，携带也不方便，您就帮我放着吧。”老人将那银子小心翼翼的装好，再度的朝着白离忧递来。
白离忧听闻了此话，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她缓然的点下了头来，将老人的包裹放置在了一边。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从自己的包裹之中拿出了一块糕点。
那是自己临走的时候，小雨的母亲塞给自己的。
她轻笑了一笑，递到了老人的手中：“您也饿了许久了吧？这个给您吃吧。不够了的话，我这里还有。”
白离忧知晓若是她知晓只有这么一块，定是不会接过来，于是特意的这般言说。
老人听罢之后犹豫了一下，终是将白离忧手中的糕点接了过去，轻声而语道：“谢谢姑娘，你真的是个老姑娘……不知道哪一家的少年郎有这个福气，能娶到你。”
老人如此认真的一句话语落在了白离忧耳中，却是让她没来由抿起了一抹苦笑。
她想告诉老人，那个所谓的有福气的少年郎，刚刚丢下了自己不辞而别。可是心下万千苦楚作祟，白离忧终是没有言说出口。
“婆婆，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启程。”
午夜梦回，白离忧又在梦中见到了殷无方，只不过解了蛊毒的他依旧不是意气风发，而是满身血渍。
“啊……”白离忧尖叫着惊醒了过来，她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方才平复下来了自己的心情。
朱窗之中透入了些许的阳光，想来已经过了一夜的光景。
“婆婆？”白离忧记得今日的计划，作势便推了推身边的老人。等了半晌，她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白离忧愣了一下，许是职业习惯促使着她将手指放置在老婆婆的鼻翼下探了探，然而——没有任何气息的涌动。
一夜之间，这个昨日才对自己施恩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人神俱灭。
白离忧的心下空白了一番，却又突兀的明白了昨日临睡之前那婆婆对自己言语的话的真正含义。
原来从她决定自己留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面临死亡的觉悟，而自己给了她唯一的希望。她愿意，怀抱着这最后的希望死去。
“婆婆，您放心吧……我会帮您寻到您的孙子，会将您想要说的话带给他。”白离忧垂下了头来，心绪百转千环变。
简单的安葬了老人，白离忧便拿着老人给她的银两，启程回京。好在两城相交之处的驿站之中还有人，白离忧便用了全身行下所有的首饰和这三块银两，租下了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马车轻启，尘埃漫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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