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霈却是一字一句，将自己早就设想好的言辞开口诉说道：“我察觉到了当年的豫王其实就是东厂督主，想要将此事禀报圣上，却被他提前一步灭口。”
他轻声的叹了口气，眉眼之间流露出了些许的无奈与懊恼：“若不是这样，恐是天下同现在截然不同。圣上……不，是先帝，应该也不会横死宣政殿之中了。外界传言，宴燮丞相一生为国事和先帝分忧，英年早逝甚是可惜，可我着实的配不上这般的殊荣……”
莫渊对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情感到甚是诧异，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启唇道：“宴大人，这不能怪你，要怪便……”
莫渊说到了一半，话语便截然而止。如今的圣上是千古一帝，他自然挑不出错来。而宴燮比人虽是可惜，可毕竟天下已变，说在多的话都是无用之功了。
“莫大人，既然您已经明白了我的遭遇，我便也不再隐瞒什么了。我想让那个枉为人君的人付出代价，您可以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朱云霈没有犹豫，直言不讳的交代了自己前来此处的目的。
可是如此的话语落在莫渊的耳中，他却是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还不等自己诉说缘由，朱云霈便一字一语道：“为什么？是他让你妻离子散，让你在这里空守着边疆，你为什么不恨他？”
“自古责罚，都是臣子的罪过。”兴许是因为长久在这边疆呆着的缘故，莫渊的声音已经甚是沙哑，如今压低了声音，就是沙哑之中带着可怖了。
明明是刚年过半百之人，声音却显得如同枯枝一样摇摇欲坠：“圣上责罚我亦是为了朝廷齐心，我怪不得圣上。就算是怪，也只得怪那镇南王背叛于我。不过我听说，镇南王如今已经没有了爵位，也不得回京城，如此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莫渊说到了这里，声音再度的沉淀了下来，他看着宴燮肃然的模样，微微开口道：“丞相大人，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是圣上是一代明君，你就算是再恨，也不能拿天下做赌注。你说想让圣上付出代价，那日后又有谁来承担重任呢？”
时隔了这么久的时间，莫渊也着实的看开了。他确实是敬畏于殷无方一统天下的威严，就算是不甘自己屈居于这里，却也不敢再做什么非分的打算。
可是谁知朱云霈却是突兀的一笑，他默然开口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不如你，可是我身后之名至少是潜心敬业，一心为国，这是先帝给予我的殊荣。可是你呢？全天下之人皆是你犯下了过错，方才将你贬至此处。你哪一天死去，也是以罪臣之名去死……”
莫渊的心下猛地一个颤动，险些没有缓过来胸腔之中的那一口气。他深呼吸了一下，刚要开口反驳，朱云霈便再度浅浅一笑道：“你还说你恨的人不是天子，而是先镇南王对你的背叛。可是你可知道，当今圣上已经有了嫡子，正是镇南王的女儿所生，他的身上也流着镇南王的血……”
朱云霈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是会以白离忧作为威胁。他的心下同样痛处，却也不得不就此为之。只因为，朱云霈必须要让莫渊拥有和自己相同的痛处。
“你别说了……”莫渊声音颤抖道。
朱云霈却是毫不留情面，紧接着便抿唇言说道：“镇南王同你一样犯下了大错，你只能在边疆，而他却仅仅被剥夺了爵位。他是不能在入京城了，可是圣上还亲自给他选了京郊的府邸。你说，待到咱们都百年以后，皇后的嫡子继位，他会不会看在血脉亲情上追封镇南王白昇呢？”
莫渊痛苦的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是朱云霈的话语却是如同巡回了一般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的反复。
最终，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所想，先帝还在的时候对他的信任和如今他所遭受的一切重合，他最终痛苦的言说道：“你想要怎么办？”
朱云霈沉浸了下来，缓慢的叹了口气，他思索了一会儿之后，默默道：“方才是我太过于顾及先帝，说错了话。其实若是莫大人介意，我也可以放下自己的仇恨，放圣上一马。但是我的底线便是先帝，必须要让先帝得到应有的殊荣。”
“你的意思是，辅佐先帝幼子继位？”莫渊仅仅思索了一会儿，便默默的摇了摇头：“当年是因为幼子年龄尚小，圣上放才会顺理成章的继位，可是如今幼子虽然长大了一些，但是圣上却已经得了天下民心。若是功高盖主，尚可以上奏折，让圣上改立太子，可是咱们两个人现在无权无势，根本没有辅佐的机会的……”
“那便让太子之位永久虚悬，让圣上不得不立先帝之子为太子。”朱云霈甚是坚定的诉说，眉眼之间升腾而出的，是厉然的杀机。
暖风拂过京城之中的一草一木，御花园的花花草草因为受到了良好的照顾，先一步的就发了新枝。白离忧坐在这冒新骨朵的迎春花之前，眼望着自己面前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
阿焘望着殷无方俊美的容颜，小小的嘴角靳翘起来了一个弧度。这般模样，倒是同白离忧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阿焘的模样像你。”殷无方的言语软软的，似乎是怕惊扰到了眼前瓷娃娃一般的人。
白离忧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带着些许抱怨言语道：“现在想退货？这可来不及了！”
然而即便是抱怨的话语，却仍旧压低了声音，显得温柔无比。就算是这个小家伙让自己吃了再多的苦，自己为人母，都是不能吓到他的。
殷无方轻缓地一笑，指尖划过了阿焘的眉眼，轻柔开口道：“我只是庆幸，能看到你从前的样子。”
白离忧听着，嘴角也不由的挂起了些许的笑意，她抿着薄唇，喃喃道：“这么说来，还是你赚了。你小家伙和我相似，我便是无法从他的身上看到你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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