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别叫我娘，我没那么丢脸的女儿。”柳母冷冷地打断了她，没叫她坐，更没叫人将她手里的包裹接下来。
柳氏就这样，拎着一大包东西，就这样孤零零地站在屋子中央。
“我花了那么多年把你养大，千挑万选才给你选了这么一个好夫家，想着你嫁进去后能够过上好日子，可结果呢，你自己看看，你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样子？”柳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愤怒地说道，“你可是长嫂，长嫂，你知道吗？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当家的一把好手，可你看看你……朱家的钱都捏在谁手里了？朱家有个什么事情，都是谁站出来说话了？连过个年，你都能够落到人家后面去……”
面对柳母的数落，柳氏只能低下了头，小声抽泣。
——她能怎么办？
——她也想争气，可婆婆看不上她啊。
——要不是她生的两个儿子争气，她都不知道这日子应该怎么过了。
此时，她完全忘记了，家里的兔肉生意是她掌管的，也忘记了那烫粉厂也有她的八分之一（男女平等嘛，哥哥家都有了，作为妹妹，朱八妹自然也有一份）。
柳母越骂越气，越骂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要不女儿怎么不辩解一句？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她站起来，指着戳着柳氏的脑袋，恨不得戳穿了，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要不然怎么蠢成了这个样子。
此时柳母似乎也忘记了，当初她会把姑娘嫁给朱家，完全是因为没得人选了，才……
骂完以后，就是柳父出面了，他生气地说道：“哭哭哭，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到头来，还是要娘家给你出头。呆会儿别给我们拖后腿，知道吗？要是敢给我们拖后腿，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柳氏有点懵，没听懂她爹的意思。
接着，她就听到她娘说道：“听到了没有？我们找你婆婆说话的时候，你给我硬气一点，就说你婆婆对你不好，把你当家长嫂的威风给拿出来……”
柳氏猛然抬头，震惊道：“你们要找我婆婆？！爹……”
看到她爹，想到自己身上被打的经历，立马抖了三抖，赶紧将目标换成了她娘，“娘，真的假的，你们准备找我婆婆？你们找她干什么？”
“你蠢啊！”柳母气得一巴掌拍到她身上，说道，“这么大的厂子，你一个当长嫂的不管，结果让一个当弟妹的管，朱家这是把你当什么了？这是把你当不存在了……人家看不上你，你就不知道争点气，跟他们争、跟他们闹，让他们把东西还给你啊？”
另一头，李氏见天色差不多了，就让干活的人停下来，准备吃午饭。
虽然朱家人多，但她也没有抽调家里的人过来做饭，而是从村里“借”了两个做饭的好手，让她们过来帮忙辛苦一下。
虽然工钱不多，但包吃，跟其他帮忙盖房子的一样，等厂子建好了，优先录用她们家里的女人。到底是她们自己来，还是她们家其他人，就看她们自己安排了。
忙活了一上午，男人们一个个光了膀子，汗流浃背地跑过来端碗，排队领取食物。
他们有说有笑，畅想着那个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开心不已。
“哎，同化，到时候你们家谁过来呀？”
“我婆娘，还能是谁？总不能让我娘来吧，我娘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在家帮我们看着孩子就行了。”
“你孩子没去启蒙班啊？”
“去了啊，可不是还要放学嘛。你家的放学了，不用人看？”
“咋不用？”那人立马说道，“看，肯定得看，每天回来就要写十遍大字。他写一遍，我发一根，发完了就结束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写得对不对……”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还好朱大娘没让我们检查对错，要不然我的脑袋就大了。”朱同化没有说的是，当他家娃将那个沙盘带回来后，他自己没事也会在上面写写画画。
感觉还是蛮有意思的，就是他这个不识字的，也被娃教着，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突然间，觉得自己好了不起——他们几辈子都没有人写字，可他居然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祖上冒青烟了呀。
对于男人们来说，尤其是当了爹的人，哪个不爱炫耀自家的娃。
尤其是这个启蒙班是叶瑜然班的，每天表现好的还会有一朵小红花，哪家的哪天得了，都能够让那个当爹娘的高兴一整天。
当然了，你要是没有得，还被先生给罚了，回去还可能挨当爹的一顿揍：“让你不学好，朱大娘教你都不学，看我不打死你！”
“爹啊，不是朱大娘教的，是朱八妹……”
“啪——”
又是一巴掌。
“朱八妹教得咋了？她还不能教你了？你要学得她一两分本事，这辈子就够用了。还敢给老子狡辩，打死你——”
“呜哇哇哇……爷啊、奶啊，快来啊，我要被爹给打死了。”
……
以前村里没有启蒙班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重视“教育”问题，觉得吧，这孩子就是泥猴子，只要不惹事，不饿死就行了。
有了启蒙班以后，这些大人们猛然发现：我咋觉得，我家娃好像也有点读书人的潜质呢？
——瞧瞧，这都会写好几个字了！
——这诗也背得挺好的！
——还会做算术，有次他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没算清楚，他儿子一过来就给算清楚了……
那些细细碎碎的变化，若没人注意，也就不会有人察觉。可大家都在“攀比”孩子，你发现一个点，我发现一个点，当这些点聚集在一起，就汇成了一条小溪流，让他们猛然惊觉——咋觉得一个没注意，这群孩子的变化这么“大”呢？
打好饭，朱同化跟那人坐到了一起，说道：“我感觉，这启蒙班还是挺有用的，我家那小子，多皮啊，整个村里都是出了名的。结果有一天，他回来跟我说，他知道稻种是怎么弄的了……”
“哎呀，你说这事啊，我知道，我家的也是。那天回来，他跟我说的那些，给我吓了一跳。那么小一点的娃，居然知道那么多，你说，我家的会不会是种地天才？”
“我也是这么想的。”
……
如果叶瑜然在这里，听到他们这样说，怕不得笑死。
小孩子能知道多少啊，她不过是让他们仔细观察，看看大人是怎么做的，然后到课堂上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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