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原清拾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姑姑愧疚自责，才对我施以重光不息咒，落了一个惨烈死法。
他还说，如果不是姑姑，他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月家村。
姑姑和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够明白的是，姑姑为什么要以那么惨痛的代价将我救活，又在我身上施以浊气。
“月新涯倒也心狠，既然浊气能反噬于你，左右都活不了多久……”
这是原清拾的原话。
于姑姑而言，用她生生世世，换我的短暂余生，值吗？
还是说，姑姑觉得我未来可以解掉我身上的浊气？
可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一个幼女啊。
越来越多的想法在我脑中出现，杨修夷带我回去第一个渊陵，走在栈道上时，我的脚步一顿，蓦然想起一个人来。
姑姑离开前对我交代，十天后会有一个叔叔去那山洞寻我。
也许，那个叔叔有办法除掉我的浊气？
我从未想过去找到那个叔叔，因为没有半点消息和可能。
但倘若，拂秣真的不行的话，我是不是能拼尽全力去寻一寻他？
不过，我没有办法找到他，可他应该有办法找到我吧……
其他人我不清楚，但稍微关心月家，关心十巫的人，留一些心眼都已该知道田初九和月牙儿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是了，姑姑又提到过，说他是个普通人家，家境不好，所以，也许他不懂什么十巫，什么月家？
那，是姑姑另外给他写信，同他提过我的浊气？还是……真就什么都没说，这个叔叔什么都不知道？
“小姑娘？”庄先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神，没有回头，抬头看向安静等着我的杨修夷。
“在想什么。”杨修夷问道。
“我的浊气，”我说道，“你说，我姑姑为何用那样惨烈的代价换我复生，却又在我身上添置浊气呢。”
他轻拢眉：“浊气，也是在保护你。”
“不，我的意思是……”我垂头，“她为何，不直接便让我去死呢。”
“别忘了化劫。”
“可浊气在我身上，我也活不了多久，会死是迟早的。”
“初九，”杨修夷上前一步，将我拥在怀里，柔声道，“可是怕了？拂秣未必不行，先别乱想，即便拂秣不行，还有其他可寻，五年十年，我都陪你去找。”
我点头，明白自己有些患得患失，过于焦虑，可，可就是控制不住那些思绪。
“你想知道原因吗，小姑娘。”庄先生的声音又响起。
我一顿，朝他看去。
“你知道便说，不想说可以闭嘴，”杨修夷冷冷道，“不用卖什么关子。”
庄先生看着我：“小姑娘，我说过，你不是月家之人。”
“我是，”我压着怒意，“没有任何人可以否定我的过去。”
他长眉轻轩，笑了起来，是十分愉快的笑：“对，没有任何人能否定你的过去，此言妙极。”
“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走上前来，温和说道：“小姑娘，来我身边，我将一切告诉你。”
“那你憋着吧，”我怒道，“爱说不说。”
我偏不信我自己查不出来，当初痴痴傻傻，懵懂无知，如今不也靠着我的不放弃了解了大半身世吗。
我拉着杨修夷准备走，却听杨修夷忽然问庄先生：“你从何处找到的拂秣？”
原来他不问，是以为庄先生所为。
庄先生并未理他，目光仍看着我：“小姑娘，只要你过来，我一定会说。”
杨修夷一步挡在我面前，遮挡住他的视线，冷冷道：“拂秣这番人情，我会还你，但一码归一码，在我们还拿你当人看时，将你不要了的脸皮捡回去，你若执意非畜生不做，看在昔日情分上，狗窝或猪圈，你二选其一，日后我无偿赠你。”
“杨琤，你别不知好歹。”庄先生怒道。
“别再觊觎初九，”杨修夷沉声道，“你若是寻常男子，我可以与你一竞高下，可你心术不正，伤害过她及她的家人，你便不配。”
“小姑娘！”庄先生倾身望来。
杨修夷再度将他视线挡住：“离我们远点。”
“杨琤！”
“滚。”杨修夷说道。
我拢眉，忽的伸手，自身后环住杨修夷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
明显感到他紧绷的身子柔软下来，大掌握住我的手：“初九？”
我轻笑：“为你站场呢。”
他微顿，而后也一笑，稍稍侧过头来：“我哪里需要你做这个。”
“你需要不需要，是你的事，我想要这样，是我的事，”我抬起头，“我们走吧，今后有什么，我们自己去查，不需要非得问他的。”
“……嗯。”
他回过身来，眸中柔情尽付：“那便走吧。”
我没有再看庄先生一眼，心里非常清楚，虽然诸多困惑只有他能解答，但再去问他，只会继续被他摆布。
我厌恶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了，即便那些困惑我倾尽所有都无法查到，那便，查不到吧。
庄先生没有再跟来，过去很久，我的耳边又听到他的叹息：“你这小丫头……”
真是令人倒胃口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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