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宗门。”
苟策棋呆呆地看着圣灵山，山上血河流不断地淌下去，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是庞大的妖兽尸体血迹仍然未能流干。
微风从山上轻轻吹拂过，提醒着苟策棋时间在流逝。
整座山上的活物，大概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这是黄沙的法则。”长牙妖王走到他身边，“任何人都无法违抗。”
苟策棋一言不发，就呆呆地看着这座山上的惨状。
趁现在找活下来的人？没有必要，他相信下手之人的手段。满配元婴屠杀一群筑基金丹期的修士根本不可能放走的，尤其是这群金丹甚至都没满配。
“这是我的儿子。”长牙妖王走到一头高大的猛犸旁边，缓缓地对苟策棋说道。
这是沈长风的本体，在临死前，他一定是显现出本体，和万灵妖王的分身狠狠地拼杀过。但是万灵妖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走任何一个人
“你不必太过难过，对于我们来说，一切都不会陪伴你太久。”
“只要你自己活下去，一切都还会再有的，亲人，家人，弟子……以及宗门。”
长牙妖王走到了苟策棋的身边，作为一个长者开导这个相当年长的年轻人。
一路顺风顺水的苟策棋在人生阅历上，仍然不及长牙妖王的万一。
有相当多的东西苟策棋都从来没有经历过，因此他才会这么在乎。
“人各有命，各安天命。”长牙妖王缓缓地说道。
但是苟策棋不能理解。
“我和你们妖王虚与委蛇是图什么？我和你们妖类沆瀣一气是为了什么？”他用尖利的声音质问，“我为了让这些孩子们活下来，把山都搬走了！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和你们同流合污，连人类的居所都不回去了，我在这里建立了宗门，一个人把产业做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建立了我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现在全都没了！”
“老苟，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
努力付出后就得到了这样的结果，那努力的意义又是什么？
苟策棋不能理解，他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世道，这样的规则，颓废不堪，荒乱无道！
“冷静！”长牙妖王用宽厚的手掌排在了苟策棋的肩膀上，浑厚的神识涌入了苟策棋的意识之海，逐渐抚平了他暴躁的内心。
苟策棋是御兽宗门的宗主，神识自然是过人，但没想到长牙妖王的神识竟然和他是同一个量级的，当真不愧是活了两千年的妖王，实力不同凡响。
“你年岁尚轻，看不透这些生死轮回也是正常的。”长牙妖王缓缓地说，“我在很小的时候也有过一次和你现在的状况一样，你愿意听听我的心路历程吗？”
“你说。”
“那时候宝象宗宗主刚死，我没了主人，就孤身一人离开了仙盟，来到了悬龙荒野。后来我成了家，有了家人。我的妻子很爱我，但是有一天，她打碎了我主人遗留给我的法宝。”
“法宝都能打碎？”苟策棋皱起眉头说道。
“法宝也有保质期的。那个法宝的主人死了，失去了灵力的供养之后，它逐渐变成了一块普通的镜子，这个过程大概有三百年吧，比你的年龄还大。”长牙妖王叹了口气，“我很生气，于是和她吵了一架，她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因为一块破镜子就和她吵架，我也没办法和她解释这块镜子承载的含义……后来我选择了放弃这段记忆，过好现在比追忆往昔重要，重要无数倍。”
苟策棋大致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于是反驳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后来，我帮助她成了悬龙。”但是长牙妖王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仍旧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悬龙？”苟策棋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悬龙荒野的王，等同于仙盟的盟主。”长牙妖王说道，“不过还有一点区别，那就是仙盟就算再衰落，至少也能推选出来一个盟主。而悬龙荒野却并非一定要有悬龙，能够让整个荒漠所有妖王都臣服的绝世大妖，就是悬龙荒野的悬龙。”
“你老婆是悬龙，然后呢？”
“然后她战死了。”长牙妖王缓缓地看向远方，“因为总有妖王想要杀死悬龙，无数次地尝试过后，她终究是棋差一招，死在了一个妖王手下。她很逞强，和我吵过一架之后就再也不允许我保护她，我也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还没来得及和她好好道歉，镜子和她对于我来说都已经成了过往。”
说着，长牙妖王坐在了石砖地板上：“后来我们的孩子为了给她报仇，踏上了找第二任悬龙报仇的路，他花了近一百年设计了一个局，最后和那个悬龙同归于尽。”
“之后又是过了一百年，新的一任悬龙诞生了，他是一个很弱小的大妖，花了一千多年的时间修炼才慢慢爬上这个位置，结果一向小心的他还是没能挺过一年。弱小的他活了一千年，强大的他却只活了一年……”
“之后又是下一任的悬龙……”
“还有下一任……”
“你说这些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苟策棋终于打断了他，他不明白长牙妖王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见长牙妖王将目光投向远方，目之所及，是他的领地。
“除了你自己，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永远陪伴你的。悬龙一代又一代地死去，亲人一个接一个地阵亡，家族、感情、宗门，一切人际关系纽带都只不过是一时的消遣，能够陪伴你一生一世的，只有你自己。”长牙妖王伸出修长的手指，然后用他的指甲指了指苟策棋的心口，“就连你的灵兽都不可以。”
“你的意思是让我就这么算了？”苟策棋目眦欲裂，满腔怒意再度涌了上来。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长牙妖王说道，“你若是喜欢，再造一个家族就是了。反正都是消遣的东西。”
苟策棋怒道：“你修道修得连人性都没有了。”
“不，这不是人性与否的问题。”长牙妖王摊开手，十分释然地说，“天命想要收走你的东西，你越在乎就会越痛苦，两千年，我光棍一个，两千年后，我依然是长牙妖王，我什么都没有失去！如果我斤斤计较，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已经够了。”苟策棋的语调渐渐变得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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