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生活总要继续。
待给牛全有过完头七，从坟上回来的王大毛和小花、小朵，牛大婶坐在堂屋，商量着以后的生活。
看着几日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的牛大婶，王大毛叹了口气，握着女人因长期劳作极为粗糙的手，沉声说道：“婶子，我叔走了就走了。小花她们还小，这日子，咱们还得往下过。现下这话我不该说，只是婶子，哪天你真的想走也没事。小花她们就是我亲妹子，我会把她们供到大学毕业，你放心就是。”
满脸憔悴的牛大婶咧了咧嘴：“你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太懂事了。我能往哪儿走。你一个后生这么些年也不容易，我听小花说你谈了个对象？”
王大毛干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这家还在，你好不容易有点起色，我咋能拖拉你的后腿。村里老海他媳妇儿不是在外头给人家当保姆，我听说一个月也能有两三千，我跟老海说过了，这几天我就也出去，伺候人还能不会吗？就是小花小朵，要指望你多照拂了。”
听完刘春花的话，王大毛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婶子，不是我说，你也别出去了。我准备在李营弄个百十亩地，你还不如在家帮下我。钱这事你真别操心，摸着良心说句话，要不是你，前两年我怕早就饿死了，做人得要良心。我全有叔这是走了，小花小朵她们开过年就高三了，学业压力要重的多，学校那伙食我也知道，你还不如搬到李营去也能照顾她们姊妹俩。”
牛大嫂顿了一顿，而后苦笑着说道：“这怎么成。我们娘仨怎么说也是一个人家。去春花那里的话，不说寄人篱下，可她家男人……哎，都不容易。”
想到李强那个泼皮，王大毛也皱起了眉头，想了一想说道：“那也好办，现下出去打工的人多，李营不少人家都在城里置办了房子，空着的老院子不少，咱们可以先买一处凑合着住，也要不了多少钱。”
王大毛说完，小花和小朵就一人一边，拉着刘春花的胳膊小声的劝了起来。这番说辞，当然是王大毛同姐妹俩私下商量过的，除了王大毛刚才说的那些理由，最重要的还是怕刘春花一人住在此地，睹物思人，万一落个什么好歹。
刘春花听着俩闺女的劝慰，纠结了一回儿说道：“大毛，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这样子怎么能行？你一个大小伙子，不说别人咋说了，总要找对象的吧？你拖上我们娘仨，又算什么呢？”
王大毛呵呵一笑：“婶子，别说了。你这么些年能把我当半个儿子看，我怎么就不能把你当妈看？大丈夫何患无妻。这年头，只要我能挣钱，我还能打光棍不成？”
一旁的小花咬了咬唇，轻笑着说道：“妈，大毛哥要是真找不来老婆了，我，我给他找个媳妇儿就是，你别瞎操心了。”
“你这丫头，现在乡下姑娘这么缺，你大毛哥好不容易谈个好对象，咱们咋能拖他后腿，这哪是什么儿戏。”刘春花没好气的拍了拍小花的手。
小花展颜一笑：“他这对象，哼，算了。妈，你真别出去了。在家里我们也放心，真要是大毛哥不挣钱。顶多我不上了出门打工。咱家要一个大学生就够了啊。”
很甜美的声音却有着说不出的苦涩。王大毛攥了攥拳头，笑着说道：“你们也太小看你大毛哥了，好好读书就行。婶子，就这么说了，我先回李营找房子，小花小朵你们帮着姨把东西拾掇一下。”
刘春花皱着眉叹了口气：“怎么着也得等收过麦子，村里今年还要分地。你叔不在了，这回儿要是走了怎么说？家里好歹还有俩姓牛的丫头，怎么着也能分个十亩八亩地，真要走了，我怕是啥也落不着。”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虽然现在种地挣不了什么大钱，但对于多数农民来说，屋里有几亩地总是要踏实的多。
所以听完刘春花这话，王大毛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半晌，王大毛方才点头说道：“地咱不能不要。不过这事好办，我给老海定国叔他们留个号码，等分地了打个电话，咱们回来就是，就是不想种租出去，一年也有几千块。麦子的事儿婶子你也别操心，定国叔说了，他家割了也会顺带把咱家的给割了。你就跟小花小朵把屋里收拾收拾，我先去李营找房子，找到了咱们也得过去先收拾一下。”
刘春花见王大毛考虑的周全，想了一回儿，也在小花和小朵恳求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再怎么说，刘春花也只是一个拉扯着两个孩子的农村妇女，多年以来在家收拾庄家，照顾孩子，并没什么太大的主见。牛全有一走，家里的顶梁柱其实已经算是塌了，这些天刘春花也是强忍着情绪，真要说以后的日子，她是不敢多想的。这些日子也多亏了王大毛，若不是他在撑着，这个小小的家庭，说不定已经崩溃。所以当王大毛信心满满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刘春花也感到了久违的安心。毕竟这几天王大毛在处理和考虑事情上的所作所为，再不是以前那个嘴上没毛的可怜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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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告别了刘秋菊一家，走在去往李营路上的王大毛，挂着一脸凝重。他从不是什么一诺千金，言出必行的君子。下了这样的决心，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什么的，王大毛自问自己做不到。可救命之恩，他不能不报。
既然伸头拦下了一家子的生计，那就不能当做放屁。在这年头，生活过得是什么？过得就是个钱！他既然说了话，自然不能让刘春花带着小花小朵去投奔刘秋菊，除了寄人篱下，李强那泼皮的原因外，刘秋菊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十天半月还好说，天长日久呢？年好过，月好过，但日子，从来都不好过。
虽是亲姊妹，但刘秋菊，一直也并不容易，这些，王大毛都是看在眼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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