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的牙齿撕咬着我厚厚的棉袄，那锋利的牙齿滴着血，穿过我的棉袄，眼看着就要戳进我的心窝里。忽然间阿爸咬到了什么东西，惨叫起来，随即双眼鲜血直往外喷，在床上来回翻滚打转，那一声声凄惨的叫声听得我是毛骨悚然。
“你---你----”女人的声音凄惨无比眼看就要奄奄一息。
“陈家沟丫头，你罪孽深重，晃头老太将你正法，你本应知错悔改，入十八层地狱，励炼改过，然而你又怕遭苦受累，从地狱之门潜逃出来，附体人身，你可知罪？”
我只听到屋内有人说话，但是却看不到任何人。但是听到这声音，不知怎的，我居然一点不害怕，反倒感觉十分镇定，说话的人声音温柔安详却又掷地有声。
“菩---萨---”女人的声音痛苦中夹杂着惊吓。
菩萨？难道是阿爸阿妈整天拜的那个菩萨？就是家里堂屋茶几上摆的那个女人？就是自己棉袄里装的那个鹅卵石上面的那个图案？我将手伸进棉袄的口袋里，发现那鹅卵石还在里面，拿出来一看，那图案已经消失了。
“世间仇恨恩怨，阴阳两界纷争，我本不应插手。菩萨心肠虽应普度众生，但是你若今日伤了他人，我只当恩怨相抵，报应相随。但是，伤了虎子小娃，我便不能不管，世人恩怨，人间劫难，虎子若死，人间凄迷------”
这个阿爸阿妈放在茶几上的女人所说，我是一句没听懂，她一连串的说了那么多，我根本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我只是奇怪这个阿爸阿妈乃至整个村子里都将她高高供奉起的女人，怎么会知道我叫虎子？
“为什么？”女人仿佛死不瞑目，她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一个小孩会引来这么多的神圣，先是晃头老太，后世坐在莲花上的女人。
“前朝恩怨，峰火连连。宫女相随，二十四年。陈家丫头，你若当初受了晃头老太正法入了阴间，19年后自然知晓。只不过你再次作恶人间，你且当它是个谜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阵一道金光从阿爸面前闪光，屋子内发出一阵极其凄惨的叫声，接着只见阿爸鼻孔、眼睛、耳朵、嘴角里都往外流着鲜血。暗红色的血液染透了整个被单。
我向阿爸扑过去，吼叫着“阿爸阿爸”，然而阿爸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屋子里只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我又见到那一道金光在我头顶上空出现。那熟悉的温暖的女人声音又在屋内响起：
“虎子小娃，命来命去，皆为命数。前世命短，今生命长。儿女命长，父母命短。前世所欠，今天所还。前世未尽，今生续命。情缘了否？情怨难了！情债需还，四女遭难！女婴指路，一十九年。自掘坟墓，天下可安？虎子小娃，好自为之！”
我根本没听她说什么更不要说听得懂听不懂，我的脑海里只有阿爸，而阿爸死了！
为什么阿爸要死？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我的头好痛！我仿佛想起了那天在荒丘坟堆我好像见过晃头老太和一个女孩，她们说了什么十九年以后挖坟墓之类的话语。
而阿爸前面也跟我说什么十九年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回来不要去荒丘坟堆，现在这个我看不到只能听到声音的女人也说什么“一十九年，自掘坟墓”。到底他们在说什么？到底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孩，我只想阿爸背着我在村子里晃悠玩耍给我买好吃的。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说这些，为什么阿爸要死？这回为什么？为什么？！
我头顶上的那道金光竟从一个圆形一晃变成了长方块形，那金光上仿佛多了一个黄色的布帆，那步帆缓缓打开，我只见那上面竖排着错落有致地写着一排排字，那些字当年五岁的我是一个都不认识。
但是当我二十四岁挖开村北头的荒丘坟堆上的那块刻有我图像的坟墓时，我敢肯定我见到的那个在黄色云锦上写的那首词就是我五岁当天看过的那竖排着的秘密麻麻的字：
沁园春宫女赋
前尘往事，
过眼云烟，
飘散眼前。
忆五岁年华，
一笑无邪；
十九岁月，
几缕缱绻；
幼年步宫，
沉鱼落雁，
凄凄楚楚几多怜。
妃梦灭，
寻他年幼主，
转世人间。
纵使万声哀怨，
相见也许为了不见。
羡银河织女，
鹊桥成仙；
莺莺长亭，
西厢尘缘；
清祖容妃，
铭传爱衔。
到头来，
自掘坟墓，
情义连连。
我完全看不懂那金光下展开的黄色布帆下写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的阿爸没了。我拼命地喊着阿爸阿爸，可是阿爸完全不搭理我，除了七孔留着血以外，他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我眼泪都哭干了，一直听到阿妈在厨房叫我的声音我才从悲伤中缓过神来。阿妈见我不在厨房，就拼命地扯着嗓子“虎子虎子”地叫着，当她跑到房间看到我安然无恙时，稍微放了放心，紧接着吼道：“阿爸呢？”
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跑到床边看到阿爸惨死在床上，“砰”地一声地跪了下来：“天意啊，天意！五年了，五年，终于还是没有逃过一劫！虎子他姥姥，阿妈啊，我只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当初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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