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诗中所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究竟应该是个怎样的情景，世子来自塞外，不知可否为我讲讲？”顾行舟这样说的时候又抽空再夹起一片羊肉来送至谢有青口中，动作娴熟自然，就仿佛最是寻常不过。
“倒也不如诗中所写，我们看惯了的人并不觉得如何，殿下若是有机会亲眼去看一看，也许比我这样干巴巴口述要强得多。”
“那倒是有些可惜了。”这样说的时候就有些遗憾，“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过舒坦的日子，待惯了汴京，见惯了十丈软红，真要挪挪地方，恐怕就要磋磨了。”
这之后无人说话，唯有小鼎内的沸水呼呼作响，水泡见缝插针的从羊肉或是菜中挤出来，不断膨胀，又不断破碎。
餐毕，步六孤步番起身告辞，顾行舟客套地去送，走之前又在谢有青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一句，“去观谛台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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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谛台内还维持着先前的样子，顾行舟出去的急，原本解闷儿的话本子随手撂在榻上，矮几上的茶水已经冷了，旁边还放着几碟糕饼，其中一块被随手放在几案上，倒是一口也不曾动过。
谢有青在一旁坐下来，她猜顾行舟是想问步六孤步番所求为何是，刚好她也有事要找他，如此倒是省得她再来一回，只是人才坐稳当了，就见竹生进门来秉报，说崔姑娘来了。
谢有青一时有些想不起这位崔姑娘究竟是哪位崔姑娘，只问了一声，“哪家的崔姑娘？”
汴京城中有名的崔家有两处，一处为博陵崔，一处为清河崔，两家互相看不顺眼，平日里甚少有走动，谢有青同这两家的崔姑娘都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不由得在心中犯起了嘀咕。
结果就听到竹生说，“是南阁的崔笛春，崔姑娘。”
敢情是“南阁崔”。
谢有青对于这位崔笛春稍稍有些印象，她进王府的第二天，当先进来的正是这位崔笛春崔姑娘，挺清高的一个美人，眉眼间满满都是疏离，跟谁都不甚热络，进门以后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别人说话她就听着，没有人说话，她就静静地坐着。
这会儿听闻崔笛春来了，说不惊讶是假的，而且……她觉得崔笛春应该不是来找她的，因为她是去的观谛台。
“叫她进来。”谢有青看了一眼桌上冷茶，又对梅生吩咐道，“给崔姑娘上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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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笛春自进来以后，除了最开始向着谢有青问了一句安，其余时间就是静静坐在椅子上喝茶，左等右等始终等不来顾行舟，她于是非常自然地起身走到书架附近，挑挑拣拣取了一卷书出来，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子坐下，然后就开始安安静静地看书。
谢有青从她挑选心仪的书的时候就开始猜测，崔笛春同顾行舟的关系应该不错，否则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如此随意，就好像从前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许多次一样。
不得不说……顾行舟还是挺公平的。
想来这位崔姑娘在当初受宠的时候最常来的地方就是观谛台，或许两个人闲暇时候就是这样静静地坐在书房内，互不打搅，轻松悠闲地读着自己喜欢的书，偶尔再对视一眼，然后会心一笑。
赌书泼茶一般的好时光啊……
谢有青正感慨着，忽然听到脚步声响起，是顾行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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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进来的时候没想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人，在看清是崔笛春之后，他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眼角余光瞥向谢有青，话却是对着崔笛春说的，“你来做什么？”
“听闻王爷回来了，想着来看看王爷。”崔笛春淡淡地应答。
屋子里一股奇怪的气氛四处涌动，谢有青坐在一旁默默地打量着这两人，觉得他们应该不像是如今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或许有什么隐秘的不为人知的事情曾经发生过，她在此时就显得格外的多余，然后她慢慢起身，打算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将屋中的空间留给这两个一看就有故事的人，自己再去问问蒋成，听听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结果才一有所动作，就听到顾行舟问，“去哪儿？”
这话应该不是对着崔笛春说的，因为崔笛春自始至终就没动过哪怕一下，谢有青愣在原地，“二位应该是有话要说，我先带着人回避。”
“不必。”顾行舟说着转身往她这边走，极其自然地坐在榻上，顺手将她饮过的半盏茶拿起来喝了一口。
谢有青注意到崔笛春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再看向她的时候就多了一点怨气。
这就是比段位的时候了，她一个正经王妃，难道还会怕个妾室不成？
想到这里，谢有青气定神闲地坐稳当了，摆出一副谈心的架势，对坐在另一边的崔笛春道，“之前甚少能见到崔姑娘，如今倒是沾了王爷的光。”
“不敢。”崔笛春欠了欠身，“来时不知王妃在此，还望王妃不要怪罪笛春。”
这怎么有一种……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的意思？
谢有青笑了笑，本想喝口茶冷静一下，手都已经触到了茶盏，忽然想起来刚刚顾行舟也喝了，因而就有些犹豫，这种两个人同吃一盏茶的举动……好像现在做起来还有点早。
顾行舟倒是积极得很，甚至还额外往茶盏里续了半杯，重新推回到谢有青手边。
“王妃不是要喝茶？”
这提醒真是贴心得很，谢有青注意到向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崔笛春的眼睛里开始冒火。
谢有青瞥了她一眼，顺手端起茶盏来痛痛快快饮了一口，她怕什么？她一个正经王妃，难不成还会被一个侍妾吓着？
借着饮茶的空档，她打量了一番崔笛春，忽然觉得这位崔姑娘着实是不简单——飞仙髻，远山眉，点绛唇，烟笼梅花流仙裙，一看就是特地打扮过的，说不定还结合了特定的背景，专拣着当年心动时候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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