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多就是好事。”
谢有青以指尖反复擦着杯沿，“有人为达目的，有人浑水摸鱼，但若是能再钓上来几条鱼……岂不是赚了？”
“可……”梅生还是有些担忧，即便是以自身为饵，经此一遭，旁人最先想起的也还是声名狼藉，哪还管什么真相大白？
“好了，照我说的做。”谢有青转而拿起旁边的账册，翻了两页，忽然一皱眉。
“可是账目出了什么问题？”梅生忙问。
“什么时辰了？”她忽然问。
“快戌时了。”
“备车，去第三条甜水巷。”差一点忘了，昨儿胡寄儿来送口信，戌时二刻，第三条甜水巷。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应该是不希望被淮阴侯的人察觉，但此人又能接触到胡寄儿，还能安排她在去淮阴侯府的路上特地来晋王府一趟……
此人绝不简单。
谢有青在脑子里把自己知道的人筛选了一遍，然后没筛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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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条甜水巷似乎被人刻意清场过，住户们家家紧闭着房门，平日里沿街叫卖的货郎也一个都不往这边走。
巷子里很安静，于是就衬得马车的声音愈发的明显。
院门看上去紧闭着，但是轻轻一推就开了，院中无人，正房里却亮着灯。
谢有青迈步走过去，才到门口，忽然听到从里面传出一个人的声音，“还请王妃让你的人在外面等。”
是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听上去有那么一点耳熟。
谢有青一抬手，示意二人在门外走，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人在煮茶，应该是刚刚才煮好，她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将倒好的茶分两侧摆好。
茶烟袅袅，那个人的声音也隐在茶烟里，“我一直在担心你不会来，但现在来看……是我多虑了。”
“楚王殿下怎会在此？”谢有青站在原地没动，屋内只有楚王一个人，先前见他穿着轻甲，这会儿换上了惯常的衣着，也依然带着一点肃杀之气。
“得见故人，想来问问。”
“故人？”谢有青并不记得自己同这位楚王有什么交情，她甚至往后退了一步，若势头不对，立刻就能冲出门去。
“你何至于怕我怕成这样？”楚王低头浅笑了一声，“这里没有别人，就只有我自己，你大可放心。”
谢有青还是没动。
“我若有心动你，即便你退到门边，我也有把握让你走不出这扇门。”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只能老老实实过去坐好，谢有青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尝尝这茶。”
谢有青缓缓抬手去拿面前的茶杯，又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味道有些淡，但意外地合她的口味。
“这些年一直在西北，不常煮茶，倒是常常饮酒，烈酒驱寒……也壮胆。”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谢有青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便搭茬，只呆呆地坐着。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还是回京之后才知道你已经成亲了，当时见到你的时候，真是不敢相信。”
听这语气……倒像是多年老友。
谢有青一脸狐疑地抬起头看着他，“楚王殿下这话是何意？”
“别总是楚王楚王地叫我，我还是更愿意听你叫我子宣。”
楚王顾潭，字子宣。
他是突然疯了么？谢有青将手放在桌子下面，不自觉握紧，“王爷托人送口信，应该不止是饮茶这样简单吧？”
顾子宣看了她一眼，“我刚刚说什么？”
“什么？”谢有青有些诧异。
顾子宣深吸了一口气，但却没说话，就只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去体会。
谢有青将进门之后的对话大致回想了一下，意识到根源就在称呼上——顾子宣不想听到诸如“殿下”、“王爷”这样的称呼，他喜欢别人叫他的字。
真是一个奇怪的习惯，不过这也算是私下里，甚至出了这个门，都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与楚王见过面，于是她也就抛开了礼数，反正叫他的字又不会少块儿肉。
“那么子宣请我来，所为何事？”
顾子宣的眼里瞬间漫上一层笑意，“你这样我叫我，就让我想起宣和十一年的秋天，我们在连苍山的山顶初识。”
什么十一年？什么山？谢有青懵了。
顾子宣是在梦游吗？
“一别五年，我总是梦到你。”
“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嫁给了十六郎。”顾子宣低笑着点了点头，“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你若是频繁的梦到一个人，那么就说明……梦中的这个人，恰恰是在将你遗忘。”
“是我过不去心中的这一关。”顾子宣总结陈词。
谢有青没敢说话，而且……这话她没法儿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甚至她总觉得……按着现在的势头再发展发展，她就该被烙上“抛夫弃子”的标签了。
“我听说了坊间的传闻，那不是真的，对吧。”顾子宣这时候似乎终于扭回了正题。
“你也听说了啊。”谢有青讪讪地答。
“这件事总有传进宫里的一天，我知道你不屑于理会这些流言，但你也不该任由这些流言恶意中伤于你。”
“清者自清。”谢有青心中一动，这说不定是楚王顺势想出的什么法子。
比如说……他假意做出相信她的样子，然后套她的话，再表示自己可以帮她，到最后能不能帮上忙说不准，但是她却一定会被死死地钉在耻辱柱上，被万人唾骂。
“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果然，顾子宣跟着说了一句。
“我没什么想做的。”谢有青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的好意，“不过是坊间谣传，时日久了，新鲜劲儿也就过去了，多谢你的好意。”
“你不信我？”顾子宣看上去很是受伤。
“我知道王爷也是为了顾全十六郎的名声，只是坊间谣言实在太过荒谬，王爷若在此时贸然出头，只会无端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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