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娘子像是早有准备，一开口就要八千万贯，他眼睁睁看着父亲从开始的平心静气瞬间变成愕然。
“大娘子这……这是不是……”
王家大娘子只笑道，“太傅看重我那外甥女，我这个做姨母的自然也是高兴的，况且谢家家大业大，哪是我们这样的蓬门小户可比？前些时候卢家嫁女，郑家给出的可是这个数呢……”
她比了一个数字，又翻了一翻，“再说……清儿如今就只剩下了我这个姨母，我总要好好为她打算才是。”
明明两家谈的不错，眼见着就要成了，王家大娘子忽然来了这么一手，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他看向父亲，父亲有些为难，他也觉得心里凉了半截，主要是如今的谢家……真有些难，八千万贯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所以当他后来知道父亲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舍得以后，曾深深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其实在那之前，他是见过独孤清几次的。
他总觉得她像是有话要对他说，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次她都是欲言又止，后来他将两家要议亲的事情同她说起，他看到她眼里藏不住的欣喜，他以为这件事情就能成了。
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什么理由，他那时候想，他们往后还有很长的时光，他们可以一起互相陪伴，慢慢在这人世间走走看看。
“你不懂。”她压低了声音，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从前……是不是见过你？”他终于将这个问题宣之于口，他自诩记力超群，看过的人经历过的事轻易不会忘记，但唯独对她……
他明明不曾见过她。
而她猛地望向他。
“是真的见过的，对吗？”他极认真的看着她，迫切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她的反应像是在变相承认，但最终她还是沉默下来，“是我同姨母说，我不想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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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段时间以后，所有人都告诉他，她不是善类。
起初他不信，但后来得知谢有青中毒几乎丧命，他终于信了。
他心情复杂，一方面他深知她是如何针对有青，如何几次三番要置她于死地，另一方面……他没办法不想念她。
人有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哪怕理智占到上风，但在汴京城破之后，他担心的除了父亲和妹妹，就只有她。
但是她毫无音信，她甚至早已经离开了南阳王府。
他花了很多时间去找她，一直到他得知她的死讯。
她以一种屈辱的方式死去，王家无人殓她，长安更是不会有人再管她，他不顾世俗眼光，又为她选了一处清净的所在，之后……他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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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过一次长安，远远的看过独孤府的大门，后来也去过青龙寺，他也没有求签。
他去的时候很巧，青龙寺的方丈在讲禅，他一边听一边想，若是有轮回往复，他与她的缘分是否定在前世？
否则要如何去解释那些忽然的熟悉，忽然的心动？
只是今生无缘，又或许他们之间原本就情深缘浅，抵不过这万千世界。
之后又去了江南。
谢有青从江南寄来的信笺雪片似的，事无巨细，全都要细细说上一遍，他看着那些信，就仿佛她还在京中，如此倒也省去了许多想念。
他在这世上只余下她一个亲人，自然是要加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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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小羊，顾小羊已经四岁了，他上一次看到顾小羊，她才那么丁点儿大，如今说话做事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太像谢有青。
“你小时候才真是难管，我那时候常常会想，但凡你不是妹子而是兄弟，一天揍三顿都是少的。”
见他说的夸张，谢有青连连否认，“当着孩子的面儿，你怎么总是胡编乱造？”
“别的且不说，小羊这个名字……你是怎么想的？”这小名儿实在是太难听了，也难为他外甥女忍受了四年之久。
末了炮火又转向顾行舟，“你就不管管？”
顾行舟向后撤了一步，迅速转移话题，“兄长这次要住多久？”
他也自然地接了话茬，“回去也没什么事情，索性就多住些日子，江南风光好，我想去游游太湖。”
他们就这样闲聊了许久，忽然见谢有青将顾行舟和顾小羊全都支出去，向着他一脸正色道，“我听说，你拒绝了皇后特地为你选的亲事？”
之前郑皎皎专门写了信给她，说熙和帝托她做媒，她挑来选去觉得新安郡主最合适，结果郡主那边无二话，谢有道却拒绝的干脆。
他摸了摸鼻子，“郡主是好，但我非良人。”
谢有青眯起眼睛看他，末了很是肯定地道，“你还是忘不掉她。”
他叹了一口气，“你明知道。”
有些事勉强不得，那就像是一个执念，除非他想通，除非他能放下。
“阿兄别是要遁入佛门。”她虽是在同他顽笑，目中却有担忧。
其实遁入空门也没什么不好，但他还有凡心，更何况佛门清苦，他一介俗人，受不住那些。
“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疯魔了不成？”
“阿兄还是要朝前看为好，”她低低地道，“我不知道这样值不值得，只希望阿兄你能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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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儿就过了这么多年，又到了雨季，这一年雨势很猛，汴京城中也被淹了不少，小舟自河道穿梭，忽然就让他想起江南。
“老师！老师！”獾郎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
他的思绪被打断，转过来看了一眼，“何事？”
“秦娘子来了。”獾郎笑嘻嘻地看着他，“老师老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改口喊秦娘子做师娘呀？”
他皱眉，却并没有什么抵触，“这话可不许到外面去胡说。”
獾郎仍旧是笑嘻嘻的模样，“知道知道，不过老师你还是快出去看看吧，秦娘子一路淌着水过来，衣裙都湿了，万一病了……”
“那怎么还不请秦娘子去客房更衣？”他一甩袖子，“你们啊，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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