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远方
“怎么了？”张紫烟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当年如是怀孕的时候，我远在扬州，没办法照顾她，更加没办法亲眼见到孩子的降生。紫烟还好，好歹我照顾了一些时日，可更多的还是在京城，我想要你回京城是不错，可我更想照顾你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如今胡蝶在京，我却要远去倭国，想来更是无法照顾她了。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不想去倭国的。”
说到后来，李牧的声音越来越低。
到了最后的时候，只余下了叶士瑛的啜泣声，她低声说：“我不去，不去就是了。”
说出这声“不去”，谁也不知道花费了她多大的力量。
从一开始见到李牧，到后来的诸多事情，很多时候，叶士瑛都是李牧最大的一道保障，除非杀了叶士瑛，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够杀死李牧，她就像李牧的另外一条命。
现在，他要抛下另外一条命，拿着仅剩的一条命去冒险了，叶士瑛实在是非常担忧，哪怕李牧如何劝都是止不住的。
以前最多就是扬州和京城来回，这次却要去倭国，那个地方对叶士瑛而言太陌生了。
……
八月初。
在大明沿海全境对倭寇展开疯狂进攻的同时，六艘大船一路从广州至广西，停下补给并且补充人手之后，直接远远驶向了远方。
这六艘大船自然是李牧的大船，大船上装载了货物和武器，还有许多精锐的士兵，薛永杰更是亲自带着锦衣卫的人上了船，除此之外就是船工、水手和大夫了。叶士瑛终究还是没有上船，她在广西下了船，将要拿着尚方宝剑和带着钦差卫队回京复旨，跟着她一起回去的还有浅荷等人。
船上除了唐瑶和左云秀之外，也不是说没有其她姑娘了，还是有几名侍女一起随行的。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就是那些葡萄牙人了，其中梅洛和蕾拉自然不用说了，他们可是这次出海这些人之中必不可少的人物，当交易达成的时候，他们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当上船的时候，他们更是完全被这六艘船还有船上的物资给惊呆住了。
用他们的话来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伟大的船。”
船用得上“伟大”这两个字，其中含义自然不言而喻，大明的造船技术本来就十分卓越了，在加上李牧提出的一些恰到好处的意见，虽没有让船改头换面那么严重，却也是达到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层次。
要想让这些船改革，最起码也要等到有蒸汽机的时候了。
说不定，等到这次归来的时候，蒸汽机就会有难以出意料的发展了。
八月初，叶士瑛江西下了船，赶在了八月十五，八月十四的时候，她终于回来了，此时的她手捧着圣旨，腰挎着尚方宝剑，站在大殿之中。
她是第一个能够这样昂然站在大殿之中的女子，因为她手中拿着的是圣旨，腰间挎着的是双方宝剑，嘴上叼着的是——一封血书！
这封血书是李牧给嘉靖的回应，他对自己的船有足够的信心，也对自己的火炮有足够的信心，去到倭国再返回实在不是一件为难的事情，可他要让整个朝堂，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将要付出怎样大的代价，前去倭国，断倭寇之根源，为国家解除危机。
不成功便成仁！
血书上只有这六个大字！
叶士瑛要跪，嘉靖却说：“平身吧，赐座。”
“民女不敢。”叶士瑛终究还是跪了下去，她必须要跪，因为她今日有个请求要说给嘉靖听。“民女有一事，敢请皇上做主。”
“何事？”
“民女想请皇上赐名。”
“赐名？”
“民女本是山西巡抚闫昉之女，当年因严嵩迫害，我父遭害，后幸得皇上命重审此案，得还我父清白，一直以来，民女以叶士瑛为名跟随在驸马爷身旁鞍前马后，可民女又不能抛弃祖宗之名，敢请皇上为民女赐名，姓叶名士瑛，使民女能堂堂正正嫁入李家。”叶士瑛重重叩头。
她毕竟姓闫，纵然有了叶士瑛这个名字，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只有这个请求？”嘉靖问。
“皇上能恩准驸马爷远去倭国，已是对民女及驸马爷最大的赏赐了，驸马爷临行之前曾对民女说过一句话。”
“说了什么？”嘉靖站了起来，他此时也被触动了。
他想要知道，李牧付出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远去倭国，那么危险的事情，海洋的危险自是不用多说，在这个时候出海，海上的倭寇也足够他受得了，还有倭国内部的战争，李牧的本意就是调和战争来改变倭寇和沿海地方的格局，这个方法，嘉靖是最早知道的。
现在，它公开了。
公开之后，看着抗击倭寇一份份捷报传来，他也终于明白这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他说，我怕死。”叶士瑛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他说，他想要找一个安宁的地方，抱着娇妻美妾尽享风流，这样不用去冒险，也不用去享受危险。可是，他更怕国家被侵略，也更怕这个国家落后，落后就要挨打，如今的大明国之所以不用挨打是因为这个国家足够强大。倘若，有一天它不强大了呢？小小的倭寇就能搅得沿海不宁，北方的鞑子更是不安宁，这还是因为不够强大，若足够强大，则万国来朝，四境安宁。若四境安宁，则天下到处都是安宁的地方，到那时，就算我想死，恐怕也只有老死这一条路了。”
殿内，一片寂静，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大臣们不敢说话，嘉靖则是被这句听来有些“自私”的话惊得整个人都懵住了。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准奏。”
“谢皇上。”叶士瑛叩头行礼。
之后，又是简简单单的询问了此行遇到的一些事情，嘉靖又赏赐了一些金银之后便命叶士瑛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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