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马克，你爱过我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克莱尔。我知道，过去我常常轻易就把‘我爱你’挂在嘴边，但我想你也意识到了，我从来没有认真地说过这句话。”
“是的，你很会明哲保身。”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不够诚实，对你的感情和尊敬也不及此刻。那时我说这句话只是为了例行公事。这很卑鄙，我知道。”
“是的。”
“但我不能再继续做过去那个邪恶的我，也不能违背现在这个潜意识里善良的我！”他痛哭流涕地说，“你明白吗，克莱尔？”
马克声音里传递的痛苦让克莱尔感到畅快，但她并没有作任何回答。她知道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一个自我牺牲的女主人公，应该鼓励心爱的人实现精神上的追求，但她克制着自己，没说任何同情和理解马克的话。她的自我牺牲也随之变成了不诚实和不尊敬。
“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曾经无可救药地误解了你，克莱尔。我可以说明天就娶你，但这样做是对你的侮辱。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小人了吧？”
“好呀，你说呀！说你明天就娶我。”
“现在，克莱尔，你不会想——”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呢？我想要你，我不在乎在这样的过程中自己多么卑微。你明白吗？我鄙视你，我鄙视自己竟然需要你，但我真的需要你。”
克莱尔再一次难过地瘫坐到地上。
“克莱尔，你让我感到恐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你有这样的想法呀？我真的不明白。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我，我！我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自私的人。”
“也许你是对的，克莱尔。”
“上帝啊！”克莱尔叹息道，“你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神学院。你什么时候走？下星期吗？我猜考特尼神父一天也不愿让你暴露于世俗和欲望的诱惑下，对吗？”
“恰恰相反，他拒绝了我。”
克莱尔心底不由自主地燃起了希望。
“为什么？”
“他说我还没有准备好。他说了很多相当棘手的问题，比如你。他还说我这么做其实是在利用神职来逃避挫折，把自己的处境戏剧化。他还说我骄傲自负，对天主教的看法不正确，等等。他让我离开，让我一年后再回来见他。”
“你怎么打算的呢？”
“就像他说的那样，再等一年。”
“这期间呢？”
“我打算回家。”
“回布莱彻姆？”
“是的。”
“我还以为你讨厌那里。”
“我过去讨厌，也许现在也讨厌，但逃避是没有用的，我必须试着改变自己。当然，我并不是真的希望这样做，但我必须摆出这样的姿态……”
“你不想继续和我们住在一起了，是吗？”
“我当然想，克莱尔。我太想和你们住在一起了，这就是问题所在。在你家，我很轻松就可以做一个好的天主教徒，不需要真正的考验。但我家……”
“所以你要回去‘拯救’布莱彻姆？”
“当然不是去拯救布莱彻姆，那里是资产阶级的索多玛和蛾摩拉[1]。或许是我的父母。毕竟，我母亲曾经是天主教徒……其实我也不清楚。”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我没有太多的信心，但觉得有责任和义务去弥补过失。不再逃避我不喜欢的东西，而是试图去改变它们。逃避只是背信弃义的表现。我的意思是，我经常跟你说，我非常讨厌童年的孤独——我发现你的家庭生活非常温暖丰富，事情也确实如此。可是，如果我没有那样的童年，就会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我就是我，我不想改变自己的身份。归根结底，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人可以改变自己的身份。”
“你什么时候走？”
“我打算今晚走，我觉得这样最好。”
就这样结束了吗？永远地再见，很高兴认识你，我很喜欢爱抚你的后背，你真好，让我重新拥有了信仰，我们必须保持联系，我真心希望你过得好，加油！
“克莱尔，说点什么吧。”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安静地走开吗？”
“我想我会的。”
“我不会。你好像并不觉得应该对我承担一定的责任。你缺乏忠诚。自从第一次带我看电影，你就开始改变我，按照你的意愿塑造我的形象，让我慢慢地喜欢上你。现在我变得像你了，你却像从前的我了，就像一个跷跷板：一边上升了，另一边就会下降。我猜是我下降了。我想我们一定曾有过水平的状态，但我没有特别留意。一定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没有争吵，只是快乐地在一起，对吗？”
“我不知道，克莱尔。”
“哦，走吧！走啊，你还在等什么呢？你想走，不是吗？”
“别闹了，克莱尔。我送你回家吧。”
“哦，当然——这个样子回家吗？”
“可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有什么东西阻拦你吗？”
他们怒视着彼此，酷热难耐，痛苦不堪。
注释：
[1]二者皆为《圣经》中的城市，因居民不遵守戒律而被上帝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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