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的是，汪世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还有薛路平之前说的也都是对的，看似风轻云淡的席远修，的确是个自私的人。
而且有一个不争的事实，若是真的有人能把席芳从大理寺里接出来，恐怕不只是长安城，就连景国都会有一半的人愿意付出性命。
而眼下最想做这件事的人，只有席远修一人，而他也是必须要做此事的。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席远修回京就是为了这件事，不过却没有人能拦住他，不论从任何角度来说，席远修破了扬州盐案，所以他理应回京受赏，这是一步世人皆知的棋。
席远修在沉默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好吧，我承认，不过我其实从来也没有说过自己是一个无私的人，但若是用区区数十万人的性命来衡量我做这件事的价值，那汪镖头还真是有些目光短浅了！”
汪世昌接过阿曲拿过来的衣服，披在身上，低着声音回道：“按你的话来说，难道那些百姓的性命，比不上你父亲一人吗？”
汪世昌用手把披在身上的衣服，用力的拽了拽，似乎是席远修的话像是隆冬腊月的寒风，吹得有些冷。
薛路平已经对食盒里的饭没了半点儿兴致，他现在只想知道席远修接下去会再说些什么。
“他比那些人对景国更有价值，这是我不用说，你们也能明白的道理。”席远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并不是我选择让他们死，而是他们自己一定会那样做，士为知己者死，士为天下大义而死，而我父亲能在那里走出来，就是天下大义。”
得民心者得天下，真正民心所向的是相国，而不是皇帝，在席芳入狱前，这的确是件让皇帝陛下始料不及的事情。
可景国的这位皇帝陛下就从来没有想过席远修回京后会发生的事情吗？
可他要是想过，又怎么敢放虎归山。
“不管你现在是怎样想的，可若是你回京后做出这件愚蠢的事，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汪世昌一时间眼神凌厉，手中似乎也在运转着内息，他想让席远修明白，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取了对方的性命。
席远修一边将阿曲递出来的食盒收拾起，一边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做，若是杀了我能省那么多事儿，恐怕我当年连京城都走不出去！”
汪世昌笑了笑，没有说话，然后像是僧人打禅一样，闭目养起神来。
阿曲微微低头致歉，席远修摆手回应。
“薛大人可还看的开心？”
席远修提着阿曲已经收拾好的食盒，来到了薛路平面前，默默地注视的对方。
薛路平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吃的一干二净的饭菜碟子放进自己的那份食盒中。
席远修看着薛路平手中的动作说道：“薛大人已经听了这么久，现在还未决定好吗？”
薛路平故作为难地说道：“你这个人有些让人害怕，我怕我也只是你为了救父路上的垫脚石，用完之后就被砌在用血肉堆建起的城墙里！”
“可你真的认为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对方不论是南诏人，还是北卫人，不管对方是谁，你都难逃一死，只不过是活得时间长一些罢了，而我能救你，我可以保全你的性命！”
席远修看着薛路平认真地说道。
“可事实上，人终归会死的！”
薛路平的话让席远修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席远修这么急切地想知道那十几人的身份，其实只想知道没在他掌控范围内的事情，至于薛路平的性命，自然会有人去救。
也就是在刚才，席远修知道自己的心性有了些问题，他其实本意从未想过让那些无辜之人慷慨赴死。
但汪世昌提醒了他，救席芳一事，一呼百应，只要能把席芳救出来，哪怕是让这些人掀了皇帝陛下的龙椅，他们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这本是件好事，可是却让席远修心里有了一丝芥蒂。
哪怕是在瓢城被那些一同生活了近七年的邻里辱骂的时候，他都未曾想到过将这些本不是景国子民的百姓诛之后快，可一到自己父亲的事情上，他便不能顺从本心。
薛路平看着正在低头思绪的席远修，缓缓开口道：“抱歉，席大人，你父亲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我虽然不太相信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但还是不得不提防。”
“大人意思是怕我会加害于你，利用完您后，会把您弃之一旁？”
席远修平静地问道。
薛路平对着席远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很赞同对方的话。
席远修说道：“若是您这样说得话，那我也只有等您想明白再说了！”
席远修低下身子，将两个食盒提在手中，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牢房内，薛路平轻轻叩了叩门，汪世昌睁开眼睛看着对方。
“你说我该不该倒向他那边？”
薛路平随意地问道。
汪世昌也随意地回道：“随便！”
薛路平想了想信上的内容，又思绪了一下席远修的话，他现在也有些左右为难。
汪世昌突然开口说道：“不过都不是很重要，你在入京后，一定是会死的，只是不知道会死在谁的手上！”
薛路平明白对方说的是事实，像他这种人早已是没有了太多的价值。
所以他要在各方势力之间，得到一个平衡点，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自己逃离景国。
“汪镖头可愿意留我一条性命？”
薛路平问道。
汪世昌平静地回道：“你我同为阶下囚，你不觉得你是在说些废话！”
薛路平将脸紧紧地贴在牢门的缝隙间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的人，不过我知道，他们都救不了我，只有你能！”
汪世昌看着对面这个因为牢内湿气，已经直不起腰的前任知府，觉得有些可笑。
不过他还是不露声色地对着薛路平说道：“那么现在你能否告诉我那夜究竟是谁来了这里，他们除了跟你谈条件外，还来做些什么，不然十多人进扬州府，可不只是为了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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