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又叮嘱了欧阳氏一句，“中午留靳王用饭，这席面——”
欧阳氏连忙应道：“老夫人放心就是，中午的席面，媳妇一准安排妥当。”
殷夕颜并着老夫人一道进了内室，刚刚维持在外面的脸色一下子就落了下去，甚至舌间还压下了一声轻叹。
殷夕颜觑了一眼屋里的丫头，抱月有眼色的叫着小丫头都退了出去，四月也垂了头跟着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到是只余祖孙两个了。
殷夕颜扶着老夫人坐到了暖炕上，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到了这冬日，最是喜欢这暖炕，只是殷夕颜怀着身子，到是不宜坐到太热的地方，怕气血翻滚，于胎儿无易，老夫人也是有经验的老人了，没给人家接过生，可是自己也生了几个儿女，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你自己坐到榻上去，这火炕我烧的热乎，你有身子，可不能坐久了。”
殷夕颜笑着应了，自己拿着个大迎枕，歪到了榻上。
老夫人是喜欢就是殷夕颜这孩子不见外，若是去坐客，断然不会有这样的作态，只有在自己的亲人面前，才会这般随意，不矫柔，不造作。
“要不要再搭个薄衾？”
“不用，外祖母，我就是坐的久了，腰酸，歪一会儿就好了。”
“是这样子的，你现在月份还没上来，等到七、八个月的时候，肚子长的越来越大，到时候啊，这腰只怕还要酸呢。”
殷夕颜想着七、八个月的时候，自己这肚子，得有多大啊？
“外祖母，大表嫂？”
殷夕颜是真没觉得跟老夫人外道，自己心里想到了哪，就说到了哪儿。
老夫人到也不瞒着她，只是这气息却有些不稳，声音里满满都是失望的味道，“你也看到了，那——”
殷夕颜仰着眸，看着老夫人，等着下文。
老夫人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你大舅母啊，总有自识恶果的时候。”
连着三声叹，一声比一声重，这种不满，已经不光用语言来表达了，完全是从心底而生的厌恶了。
殷夕颜还从没见过老夫人对哪个晚辈有过这样的情绪，别说是自家的孩子，就是别家来串门的孩子，老夫人也从来没有这样过，若是自家的孩子，大不了说教一顿也就是了，若是别家的孩子，不过是逗留几日，糊弄着大家满意，也就算了，可是俞氏这是娶进门的孙媳妇，是长孙媳妇，该是被寄予厚望的人，老夫人这般的态度，可见这俞氏必是做了许多让老夫人瞧不上眼的事儿。
“外祖母，你也别跟着忧心了，这媳妇娶进门，不懂可以教，大舅母多用用心，没准过几年就能教出来个好的呢。”
老夫人无力的摆了摆手，嘴角的笑意都垮了下去，“你呀，也别宽外祖母的心，我这是上了岁数了，也管不了这么多，后辈的好坏，我也就能看个几年，再过几年啊，等我一闭眼，想看也看不着喽。”
殷夕颜一听，连忙起身，也顾不得炕上热不热了，拿着帕子凑到了老夫人的跟前，歪着头靠在老夫人的肩上，亲昵道：“外祖母是要长命百岁的，说这些扫兴的做甚么。”
老夫人枯枝般的五指拉过了殷夕颜水葱般鲜嫩的五指，笑了，“哪里来的那些长命百岁，外祖母能再守着你们母女几年，看着你平平安安的生下几胎，就算是到了地下，也不惦记喽。”
殷夕颜眼睛一潮，歪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吐出酸意来，“王爷说府里的老参回头再归整出来，要是挑着好的，再给外祖母拿些来。”
“你自己留着，这种东西，你生产的时候用的着。”
老夫人心思豁达，知道这是外孙女孝敬，也知道外孙女在靳王心里是有地位的，只是这地位是表面文章，还是实际如此，也待观察。
自家的事儿，不想让外孙女跟着操心，便拉着殷夕颜的手打听道：“你跟外祖母说说，靳王对你是真好，还是假好？”
殷夕颜坐正了身子，让自己的眼睛对上了老夫人的眼睛，点了点头，“王爷待夕颜真的挺好的。”
这句话被殷夕颜讲来，像是带着感激一般。
老夫人看着殷夕颜的神色不似作伪，再一想到夏侯冰雁对殷夕颜的态度，也大概能看出来这里面的真心，提着的那口气也落了下去，用力的捏了捏殷夕颜的手掌，笑道：“听说你们府里正月初一撵出去个姨娘？”
这事儿，从打初二起，便在各个大户人家传开了，本来正月里走亲戚的就多，再加上各个大户人家还专门设了宴来款待同僚，上司，各家女眷也忙碌的东家吃宴，西家吃宴的，原本靳王府就没打算封锁的消息，一时间到是传扬的满洛城都是。
殷夕颜到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沈姨娘也不是因为夏侯靳要护着她才撵出去的，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吧。
“是王爷的意思，送到了庄子上。”
老夫人拉着殷夕颜的手小声道：“夕颜啊，靳王府这些年跟洛城的官宦人家走的就不近，靳王这人的心思又极难猜，那沈姨娘也在靳王府有个八、九年了吧，这般撵走，要是不打算接回来，又显得不近人情，可是要接回来，只怕就是个小患，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数啊。”
殷夕颜在老夫人的话里忖度着几重意思，一是沈姨娘伺候了夏侯靳这么些年，虽然没能生个一子半女的，可是这旧情总是要有的，虽然这姨娘算不得主子，可好歹也给靳王暖了这么多年的床，靳王要是真这么发落了，不往回接，这心思，是不是显得冷了些，推人及己，是不是心里该有个什么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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