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愉来客栈已近掌灯时,段品一和朱雀坐在院中石凳上说了会话,其实两人之间整天呆在一块也没什么好说的,但烛光暖暖,夜风徐徐,就连皎月也好像比往日里要清亮一些,这一切像一只温柔的手,轻抚在心尖尖上。
朱雀贪恋这种虽然沉默,对方却存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哪怕只是一刻,她也害怕从此不复再来。
“你教我的字,我总是那么笨不能全懂,不如,你念书给我听?”她不想回屋里去,烛光下的段品一五官如刀削斧凿,深遂挺立,光线镶上一层浅浅金色,显得英俊非凡,天下独一。
他的眉眼里,总是带着温柔气息,只有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才会变得冷凌,面对她,便能包容她所有的好和坏,哪怕无可救药的瑕疵。
段品一刚要开口说话,阿福从楼上跑下来:“姐姐,快回屋里来陪阿福玩。”
小家伙难得和姐姐相处这么多天,更是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好,来了!”朱雀不忍心拒绝,朝着段品一相视笑一笑后,转身上楼去了。
“段大人,这是我们家小姐亲自到后厨给你做的明日莲子羹,她说今日还要谢谢你把俊马给她一用。”杏儿从后院的廊道里走过来,把手里端着的莲子羹放到石桌上。
放下之前,小丫头轻轻一拂袖,便有星星点点,肉眼不可及的灰尘落入碗中。
段品一星眸沉入深海:“多谢你们家小姐,本官不喜欢晚上用甜品。”
话完便站起来回屋里去了。
怔怔站在当场的杏儿咬咬牙,好一个段品一,当真为了那个傻丫头如此绝情绝义。
回到屋里便添油加醋:“小姐,那段大人有傻丫头在,怎么可能会吃你的莲子羹,而且……”
“而且什么?”青婉坐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花容月貌。
“那傻丫头可凶得很,有她在,就算段大人想吃也下不了手不是。”
“唉!”
难道这就是命吗?
青婉在柳絮镇上这几年来,从来没有把那个傻丫头放在眼里过,当初的她哪会想到有一天,自己心爱的男人要 被这个傻丫头给抢走。
如果早知道傻丫头也会有开窍的一天,她就应该早早做打算,至少一开始接触段品一的时候就不应该还矜持着,拿捏着,若不是那样,也许段品一早成她的裙下之臣了。
杏儿见小姐一脸愁容,便道:“小姐,要不我们做点什么?”
此话不说还好,她说完后,青婉扭头盯着她:“杏儿我问你,在来时路上,给马下药的人是不是你?”
见杏儿垂下眼帘,她没有否认,这就是默认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青婉猛拍一把桌面站起来。
“除了那个傻丫头,扫平你和段大人两情相悦的道路,难道小姐不想吗?”往日里胆小怕事的杏儿此时面无惧色,只见她目光寒冷,神色异常坚定:“小姐,自古以来,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手狠哪能成事。”
青婉竟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摇了摇头,杏儿变了!
这些年来,她是用手段得到许多,生在红尘,想要得到更好的恩客自然会少不了使用计谋,可是她从来没有要过谁的人命。
哪怕恨朱雀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真要这么做,她却犹豫了!
杏儿往前一步:“小姐,我知道你一向心慈手软,放心,以后对付那傻丫头的事情我去帮你做,你只管做享其成就行。”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青婉两腿一软坐到椅子上,她看过太多的尔虞我诈,早就懂得世间没有天上倒陷饼的好事。
杏儿只是烟尘阁里老鸨子点给她的贴身小丫头,或许再过几年,等她花容残裉,不再是哪楼的头牌花魁时,杏儿便也不必再一直跟在她身后,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非得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讨好一个人生里的临时主子。
青婉看到杏儿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放心,我只是想尽好自己的本份而已,如今你是我的主子,一个下人为主子分忧是应当的。”
青婉还是有些不放心。
杏儿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双肩笑言:“看看你,小姐,你比昨天还漂亮了,这么好看的容貌还得不到段大人,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青婉留恋红尘的这些年里,她只是看上了段品一,只一眼,便觉得今生今世都是为了他而生,为了等待他的出现。
青婉捏着玉钗的指尖蓦地抓紧,她那双妩媚的眼里迸出些冷光来,为了段品一,她终于下了决心:“好,你去办吧,只是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不要来告诉我。”
“是。”杏儿的眼色别有深意。
伺候青婉睡下后,杏儿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盒子,只见一只通体黑色,长着长长触角的怪虫跳了出去,很快,便钻到了青婉的床下。
“做个好梦。”杏儿说。
没多久,熟睡中的青婉真的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独自走在一片森林中,林中苍天大树挡住了日月光辉,放眼看去,光线低暗中只能看到大树如巨人般棵棵挺立。
青婉害怕极了,她不知该如何才能走出去,更不知接下来要往哪里走。
突然头顶上响起一声仙鹤鸣叫,紧接着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风响,树枝哗哗晃动,青婉头起头来,便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扇动着翅膀飞来,鹤的背上坐着一个人,仙逸空灵,俊俏卓姿,如万人之上的神坻,他的到来让整个森林为之大添光彩。
“你我本有前世缘分,只不过这一世的我还没有觉醒,青婉,不要放弃,若你真的心中有我。”段品一从仙鹤背上下来,踩着五彩云来到她身边,用沁心凉的指尖轻轻托起她的下巴,那湛黑如星辰的眼里带着难于诉说的情意,薄唇更是勾出摄人心魂的微笑。
“不会,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让你觉醒,这辈子一定要跟你在一起。”青婉的心在这一瞬间融化了,她多希望永远梦下去,不要再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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